花轿不大,却是崭新的。
被红绸包裹,漂亮得紧。
姜晚被晏珩扶着坐进其中,那花轿就晃晃悠悠地被抬了起来。
三爷爷家距离何莲嫂子家有半个村的距离。
可花轿却绕着整个岗子寨走了一圈,才肯作罢。
一路上,她没有打开盖头,没有好奇地往外张望。
她脑海中有一个画面。
她的新郎正骑着马儿安静地跟在轿子的一侧。
马儿为了控制不让自己的速度超过花轿,它走得很慢,很稳。
头上的大红花让它欣喜,它骄傲地抬头挺胸,将背上的新郎推到最高的位置。
成为人群中最瞩目的存在。
轿子停下的时候,晏珩掀开了帘子。
他看着端坐在其中的姜晚,笑道:“怎么?舍不得下来了?”
姜晚被打断了幻想,颇有些不快,“以前也不觉得你有这么多的话,怎的今日变得跟个鹦鹉一样。”
晏珩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将一团红绸塞入姜晚手中,
“那可不同,以往我独身一人,说多了是自己听,说少了也是自己听。多亏?”
“如今,我的话两个人听,自然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姜晚被他牵引着从轿子中走出,“然后我的清冷将军成了个话痨丈夫?”
“火盆。”
晏珩小声的提醒,姜晚在与他斗嘴的过程中迈过了火盆,跨过了马鞍。
“一拜天地。”
张爷爷的声音响起,晏珩轻轻扯动红绸。
姜晚就在那一片红光之中微微躬身。
“二拜高堂。”
两人都没有父母高堂,是以他们拜的是三爷爷,是村子里那些丧儿无后的孤寡老人。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一声声恭贺和祝福,衔接在张爷爷的话音之后。
姜晚就在这热闹之中,被送入了新房。
“你稍等我一下。”
晏珩的声音在耳边扫过,他便离开。
姜晚依旧沉寂在幻想之中。
她安静地闭着眼,想象着。
晏珩走出门去,与村民们互动,招呼。
客人很多,日常清冷的男人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他在对每一个人笑,而每一个过来的人也都将记住他的笑,因为那笑容太过灿烂。
太过绚丽。
太过引人注目。
姜晚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站在那笑容旁边,成为与那笑容共同存在的一个记忆。
“在想什么?”
姜晚没想到晏珩的稍等真的是稍等。
她蓦地回神,捉住他的手,“快!把盖头掀了。”
“这么急的?”
晏珩口中吐槽,手却已经拿了秤杆,将那帕子挑起。
红纱从眼前退去,姜晚看到了黑色的锦缎衣袍,看到了鲜红的腰封。
看到了喉结、下颚,看到了那上扬的嘴角和带着笑意的眼睛。
果然,与想象之中无二差别。
晏珩还没反应过来,姜晚就已经扑了上来,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唇贴上了他的唇。
间隙,姜晚还轻轻喃呢了一声,“急,怎么能不急?我多想见到你啊。”
“啊!”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姜晚头皮一麻,回头就看到站在身旁,端着托盘的狗娃。
狗娃想要捂眼,怎奈手占着,只能高举托盘,低垂着头,像是对着姜晚上了柱香。
姜晚:……
“有人怎么不告诉我!”
姜晚说着一把将晏珩推开。
晏珩依旧在笑,声音里带着满当当的欢喜。
“喝了交杯酒,出去见一见大家。”
说着将狗娃手中的托盘接过。
狗娃手中一空,整个人都如同解放了一般,扭头冲了出去。
姜晚就听到屋外,狗娃大声嚷道:“晚姐姐好凶!她掀开盖头就咬了晏大哥!”
姜晚:……
好吧,这下彻底社死了。
……
这房间依旧是昨日姜晚住的那间。
只是里面的原本蓝色的土布色调已经完全大变。
入眼皆是一片红。
大红色的纱帐,绣着并蒂莲和鸳鸯的大红色的被褥。
以及满窗的喜字。
“一下午的时间,准备这些很仓促吧?”
姜晚一时间被晃了眼,眼眶竟有些发热。
自己不过一句话,而眼前的人却准备得如此齐全。
女子出嫁,除嫁衣自己绣之外,其他的用品也多是定了绣房的绣娘现做的。
这些东西,又哪里说是买就能买到的呢?
“今日幸运,我正好遇到一个家中有出嫁女的商人,与绣庄联系做了不少。”
“商人重利,多出些银钱分了一套罢了。”琇書蛧
“那还当真是挺幸运的。”姜晚不由得感慨。
两人喝了交杯酒,这才并肩走出屋去。
好在姜晚是个脸皮厚的,被一双双好奇探究的眼睛盯着也不觉得难为情。
何莲家的院子不小,可也只够放下两桌席面的。
在院子外的空地上,也摆了几桌,几乎全村的人都到了。
姜晚好奇,“这么多菜,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何莲笑着道:“咱们人多力量大,这各家领一个菜回去,回头一并端过来,快着呢。”
看着那虽然朴素,却格外够分量的菜品,以及村民们个个精神焕发的模样,姜晚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
“今儿让大家都劳累了,若是用了谁家的物件儿回头各位去三爷爷那里报个账。”
“哪用你说,陈老爷子早就安排好了,村民们亏不了。”
何莲见新娘子大嗓门的开嚷,赶忙拦住了。
下面的村民又是一阵哄笑。
姜晚这才收了自己的神通,决定当一个一眼看去很漂亮,二眼看去依旧漂亮的新娘子。
晏珩端了酒杯过来,“走,跟大家喝一杯。”
姜晚第一桌敬的便是陈三爷爷那一桌。
老爷子虽然什么也没说,却什么也做了。
若没有他,又哪里有这一场像模像样的婚仪。
姜晚感激,打心底里感激。
自古少有新娘子敬酒的,可当姜晚一桌桌走过去时,却没一个人议论的。
大家对于姜晚的任何行动都认可,认同,尊敬。
“你回屋中?我给你拿些吃的过去?”
待一圈结束,晏珩看着姜晚。
这热闹下来,已经到了深夜,姜晚肯定饿了。
“不用,咱们与三爷爷他们坐一桌。”
姜晚说完,拉着晏珩又搬了板凳与陈三爷爷一桌挤了挤。
她杏眼弯弯,“这样才有一家人的感觉。”
或许,人群中总有那些眼酸的,对于姜晚如此行事感觉到别扭。
感觉到不理解,不认同。
可更多的,都接受良好。
大家或许心中都有这样一个想法,若是自己家的孩子还在,别说成婚没个正经规矩了。
就算是上房揭瓦,爬梯串墙他们也会拍掌道一声好。
毕竟,这些没规矩,这些放肆,都建立在活着之上。
岗子寨里的老人居多,空巢老人更多。
在失去了一切,只剩下过一日算一日的时候,一切哪里还那么重要。
孩子们开心,就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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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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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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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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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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