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她还是个小孩子,才三岁多的样子,长得胖乎乎的,那个糟老头子是她爹,美妇人是娘亲。
那天,她爹娘带她去西海龙宫赴宴,她趁着爹娘不注意,去了西海的沙滩上玩。
那是她第一次去人间玩耍。
沙滩上好多渔民,还有小朋友都在忙着从船上搬运鱼虾。这是他们的收成。
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大孩子正在拿着鞭子鞭打一个孩童,“叫我一声爷爷,我就放你走。”
那个孩童硬气得很,“我有爷爷,你才不是我爷爷。”
大孩子再来一鞭子,这一下子很用力,抽得那个孩童皮开肉绽。他怒视着大孩子,倒是很硬气,“你凭什么打人?”
“凭什么?就凭你是穷鬼。”
大孩子说完,再来一鞭子。
娇娇一把抓住鞭子,“住手。”
大孩子哈哈大笑,低着头嘲笑娇娇,“奶团子,就凭你?你替他叫我一声爷爷,我就放了他。”
娇娇认出来大孩子就是西海三龙子,“你一个龙子,和凡人打斗,不知羞。有能耐和我打一架?”
“吆,你这个小不点儿还敢和我叫板?胆子不小!我一把就能碾死你。”
娇娇往海上就走,“随我来。”
她和那个大孩子打了一架。
那个龙子看着厉害,其实不堪一击。娇娇三下五除二就揍晕了他,顺便把他的龙筋给抽了下来。
西海龙王告到天庭,天帝念在她年幼无知,又是出于正义而战,罚她投入凡间俗胎历劫。
那个祈家,就是她的劫难。
只要熬过去了,活下去,在人间多做善事,劫难也就解了。
在梦中,她看到祈夫人给自己讲故事,还把自己揽在怀里给自己梳头;随后祈老太太把祈夫人打晕,把小时候的自己强行扔掉……
当时的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当时的天好热,她好饿,又好怕!
一个人坐在土堆边,还不敢大声哭,因为远处就是几只野狗。
她那么小小的一只,坐在烈日下,又渴又怕!
她都替梦中的自己哭了。
好可怜的一小只。
她等啊等,等啊等。
后来,娘终于到了。
她毫不犹豫,抱走了自己。
娘的怀抱真舒服,真温暖。
软软的、香香的。
她看见了大哥、二哥、书呆子二叔、婶婶,小哥哥和姐姐,最后是奶奶。
奶奶把她搂在怀里,喂给她最珍贵的水,给她鸡腿吃。
她还梦到爹爹背着她进山,给她烤鱼。
她还梦到和几个哥哥姐姐在书房读书,二叔被气得跳脚……
娇娇哭了。
她好想回家去。
她想奶奶了。
她还梦到她小时候那十几个土匪的尸体,原来是龙宫里的娘亲帮她处理的,后来的黄河洪水泛滥也是龙宫的娘亲帮着出手。
两个娘亲,不三个娘亲都爱自己……
她一睁眼,有人帮她擦泪,却是龙婆。
“娘。”
娇娇低声叫道。
龙婆泪眼婆娑,嗓音有些嘶哑,“我的儿,想起来了?”
敖广急地往前凑,“乖女儿,我是你爹。”
“爹。”
看到老龙王那个急迫的模样,娇娇带着泪水,笑了。
敖广如饮甘泉,“乖,乖女儿。回来了就不回去了。跟着爹在龙宫里吃香喝辣。”
敖丙也在,“娇娇,叫哥。”
娇娇翻了个白眼,“哼,我二哥叫赵善。”
敖丙气得一把扇在她后脑上,“不乖。”
敖广一脚踹他腿上,“滚犊子。吃的呢?”
敖丙灰溜溜跑了。
龙婆拉着娇娇坐起来,“我儿,你凡间的事情未了,别听你爹的混话。你祈家娘亲一生命苦,不过,这也是她的命数。她是苦命之人,十月怀胎孕育了你,你当有所回报。”
“她为了护你受伤,此后十三年精神困顿,极伤元神,难以恢复。我这里有一返魂丹,你拿去喂她吃下,可以助她长眠。下次,她会投一个好胎。”
娇娇大喜,“谢谢娘。”
她也想通了,她有三个娘,都疼她。三个爹,两个疼她,这就很好了。至于那个渣爹,等她回去好好收拾他。
敖丙终于带了几个人回来,上了满满一桌子菜,“我妹呢?”
敖广气得连连怒骂:“让你干点儿事,你慢腾腾。你妹走了。”
他这个糟老头子好不容易见了女儿,还只温存了一会儿,娇滴滴的女儿就惦记那个赵老头子,担心他急坏了,连饭也不吃就走了。
他这个心,都泡在醋缸里了。
娇娇踩着贝壳浮上水面,外面太阳初升,湖面上霞光万丈,飞鸟翔集。
她不敢太过声张,悄悄上岸,她已经看到那块大石边上靠着个人。
她悄悄走过去,靠在赵大水肩头。
“爹。”
她轻轻叫道。
娇娇突然发现,赵大水的头发都花白了。
她眼泪哗啦啦流下来。
夜里吵架的时候,爹还是满头黑发。
都是自己不懂事,遇见事情就一跑了之。
以后她再也不会这样逃避。
“娇娇,你现在大了,以后要遇到各种事各色人,不要逃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有法子应对。善对之以善,恶对之以恶,何惧之有?凡间哺育了你,以你的性子,你必回报。放心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爹娘都在看着你。”琇書網
“你不是一个人。”
这是龙宫里的娘亲说的。
“你祈家娘亲和赵家爹娘爱你至深,堪比我与你娘。回去后好生孝顺他们,再不乖,我打你屁股。”
这是龙宫里的爹说的。
娇娇看着赵大水的白发,抽掉了一根最白的。
赵大水头皮一疼,睁开眼,看见了娇娇。
那是一张满是泪痕的笑脸。
他喉咙干哑,张了张嘴,强忍住眼泪,“乖女,爹不对,爹不该……”
娇娇扑过去抱住赵大水大声叫:“爹,是女儿不乖,呜呜—呜呜--”
忍了这么久的眼泪,这才流出来。
父女俩抱头痛哭。
哭了一阵子,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傻笑。
“回吧,你娘你奶都等着呢。”
“嗯。”
娇娇要走,赵大水反而弯腰,“上来,爹背你。”
娇娇的眼泪又流出来。
有人轻轻喊了一句,“赵叔,我来背吧。”
是常宴回来了。
他在后半夜歇息了一阵,黎明前又出去找,漫山遍野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只好回来找赵大水。
不想竟然看到娇娇回来了。
他什么都不问,只在身后听着两个人说话。
娇娇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现在她手软腿软,只好趴在常宴背上,脑袋贴着他的脖子,一晃一晃地。
“娇娇,你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常宴低声问。
赵大水哑然一笑,“别问,人家已经睡着了。人家就是没心没肺。”
常宴垂头一瞥,果然,娇娇小嘴微张,睡得香甜。
“赵叔,娇娇不是没心没肺。”
赵大水低声怒骂:“老子自然知道,还用你小子说。”
常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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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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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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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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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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