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盛情款待许倾。
一家子的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这是许倾第一次如此正式的出现在许家人面前。
许家将军府嫡出的二小姐,大名鼎鼎的凌王妃,先太子妃的外甥女,富可敌国的纪家留下的唯一血脉。
如果没有前几年的变故,许倾怕已经是京城中最尊贵的女子。
“今天是简单的家宴,大家也不要拘谨。许家难得团圆。”许松亦随口一说。
“爹,大夫人,谢谢你们的款待,女儿在此先敬您二老。”
“王妃娘娘莫要这么说,都是妾身应该做的。”卫氏笑脸相迎,待人态度和善。
许倾也不曾了解多了解她,面子上过得去就好。
“以后想家了,就多多回来想吃什么,妾身就给王妃娘娘做。”
“还是别总回来了。堂堂王妃总是往娘家跑,算怎么回事?”
许倾一听,许松亦是真怕自己总回来呢。
这能让她说些什么呢,不挂脸已经不错了。
许倾将笑容留在脸上,以不变应万变,不肯多说一句话。
说了也是没什么用处。
许野阔还在主动给许倾夹菜。
这时,许松亦突然开口对许倾说,:“我有些事要跟你商量。”
许倾抬眼:“父亲请说。”
“你姐姐染宁下个月就要成亲了。”
“是吗,这是好事啊。”许倾柔和的目光看向了自己陌生的的姐姐许染宁。
许染宁朝着许倾礼貌性的微点了点头。
“你姐姐要嫁的,是如今富甲一方的永河陈氏,世代为商的清流人家。”
“若姐姐真能得此姻缘,也是好事一桩。”
“只是,现在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为父想要与你商量一下。”
“父亲请说。”
“染宁现在虽然是我将军府的嫡长女。但是你继母卫氏这边却是罪臣之后。陈家看中家事,我又想给你姐姐一个好的家世。”
“将军府的嫡长女,难道这还不够吗?”
许松亦摇摇头:“这还不够。我本意是想,把你的姐姐记在你母亲纪氏的膝下,她虽已亡,可纪氏留存下来的名望,怎么样都会比罪臣好听吧。”
听到了这里,许倾已经是心头冰凉,她惨淡一笑:“父亲原来还知道母亲已经亡故了多年。可你却还是不想让她九泉下安宁?”
“你这是什么话?”
“妹妹,我真的很想嫁到陈家,我会对大夫人尽孝的。”许染宁迫切恳求的一句话,仿佛把许倾高高的架了起来。
全家人的目光全都粘在了许倾的身上,就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在伤害她。
原来许松亦是可以为自己的儿女考虑周全的,只不过……那个人从来都不会是自己。
无论谢凛怎么爱她,她都是这个家族的牺牲品。
许倾垂着头,不说话。
此时,饭桌上的气氛已经完全的改变了。
许松亦的问法堪比逼问:“你说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许野阔怕父女二人再一次吵起来,赶紧去劝:“父亲,你给许倾一点时间考虑,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可不是点头摇头那么简单的。”
“不用了。”许倾目光坚定,冷漠至极:“不用考虑,我不同意。”
许松亦的脸已经挂不住了,摔下筷子起身要走。卫氏一见,马上起身来劝:“老爷,不要生气,有话好商量的啊。”
许倾果断道:“没什么好商量的,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当然,如果父亲执意要这么做,就当没有过我这个女儿好了。”
有的时候,许倾真的会低估一个男人的自私自立。
她心里不平衡……
凭什么自己就要嫁给谢凛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凭什么许染宁就可以嫁给门当户对的清流人家。
许倾从不会阻挡她人的幸福,可她不能忍受别人的安稳与幸福是踩在自己和母亲的苦难之上。
许松亦气极了,殊不知坐在座位上的许倾已经是伤心到了极点。
这顿家宴支离破碎,怕是也进行不下去了。
正当这时,外面一声通传。
“凌王到……”
下一秒,谢凛推门而入。所有人马上跪地叩拜,只有许倾一个人,执拗的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
“都起来吧。怎么?你们许家的家宴,本王是参加不得了吗?”
许松亦赶紧道:“还请殿下恕罪,是臣考虑不周,怕打扰了殿下的休息,不敢贸然。”
谢凛一直在用余光注意着许倾,她明显是心情郁闷,脸色难看。
“是谁惹了本王的王妃?”谢凛的语气里都是怪罪。
“行了,我先回去了。”许倾起身就走,头也不回。
谢凛与许松亦四目相对,缓缓走到了许松亦的身边,冷嗤了一声:“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不会做人。”
许松亦抿着唇,看起来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只是臣服在了谢凛的权势之下。
等到谢凛追出去的时候,许倾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天都要黑了,谢凛不禁心头一紧,暗自担忧。
回到了王府后,好在许倾是回来了。
一个人坐在花园的凉亭里望天,双腿蜷缩在胸前,背影孤寂又弱小。
谢凛的脚步声早已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坐在了她的身边,却看她正在抹眼泪呢。
“这么晚不回来,我就知道你又陷在许家了。”
许倾不理不睬,垂头丧气的抽泣,看起来真的很伤心。
“是什么事让你这么难过,这么委屈啊?”
她不理他,还转过了身子。
有些事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既窝囊又丢人。
谢凛又绕到了她面前,注视着她。许倾一双明媚剔透的杏眸中,藏着如珍珠般晶莹的泪珠,她撅着嘴,忍不住抽泣的样子,更加楚楚动人,令人心生爱怜。
他竟不知道许家到底是怎么舍得伤害她的。
“你要是再不说,我去把许家端了?”
许倾气笑了:“你还嫌我不够惨吗?还要端我老巢儿……”
“那你这……”谢凛无措的摸着自己身上,也没带个手帕。
“算了,我也没什么老家不老家的。”许倾想到父亲的话,只有寒心二字。
谢凛深深的叹了声气,凑近用肩膀撞了撞她,小声商量:“媳妇儿你别气了好不好。你这生闷气不说出来,倒时候在外面传开了凌王妃吃了哑巴亏,我这也跟着没面子啊。”
“你就知道你自己的面子,你们都知道面子重要!”
“你看你,我说什么了?”
许倾伤心到真想把自己的身体缩成个团子,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她,自生自灭。
可她转念一想,自己还有谢凛呢。
“我爹说,我姐姐许染宁要嫁人,是永河陈氏,清清白白的大商人。但他想要给许染宁一个好的母家身世,要把她记在我母亲的膝下,我不同意。”
“嗯。”
“你觉得我自私吗?”许倾问谢凛。
“如果家庭和睦的话,这没什么不行的。我也是庶子,我也是被记在了别人的膝下。可你……”
谢凛知道,让许倾真正伤心的不是这件事情的表象,而是基于什么样的家庭背景下,许松亦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许倾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已经过了刚才那个伤心的劲儿了,对谢凛坦言道:“其实,我一直都挺怨恨我爹的。恨他把我嫁给了你,恨他不给我安稳的日子。我倒不是后悔嫁给你……”
“你是怨你爹没为你想过。”
“嗯。”
他能为许染宁计划这些,却要强迫着许倾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嫁不喜欢的人,刀山火海,在所不惜。xǐυmь.℃òm
“其实还有别的事情,让我觉得我爹真的很自私。在太子势头不妙的那三年里,我爹就已经把我娘赶出了许家,表面上和她划清了关系。先有了我姐姐和我哥哥,才有了我。我娘对于他来说,家世就是他的登步石,踩上去之后发现太子一脉势头不对,就立马推开。”
“我知道我爹向来是这种人。但我不能接受的是,我娘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他利用起我娘来还是这么的理所应当。而且是为了别人的孩子。”
“你可以不答应他,没必要想这些事情折磨自己。”
“我是不想去想的,可是我爹他太过分了。他但凡想过我的感受,就不会将这话说出口。”
许倾积攒在心中的怨念,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控制了。
“你先是凌王妃,再是许家女,这些根本没有必要。他们不敢擅自去做这件事的。现在哭也哭了,就别太放在心上了。”
早知道去了许家能让她这么不开心,谢凛真后悔让她去。
“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气死我了。”
“有气不当面儿发,跑回家里后悔来了?平时那个厉害的劲儿怎么不见了?”
“你!”许倾双手抱怀,气呼呼道:“那是因为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说了也是攒气受。”
“以后看来我要形影不离的跟着你,要不然的话,你那王妃的架子是端不起来了?”
“我这不从小就平易近人嘛,哪像王爷您啊。”许倾一改刚才的泪流满面,这会儿倒是嬉皮笑脸了。
谢凛听得出这不是什么好话。
“合着本王冷若冰霜,不通人情了呗。”
“不是……不是的。”
“你平易近人,那你便让我那丈母娘认了这女儿可好?”
许倾伸手揪住了谢凛的嘴唇,责怪惩罚他道:“让你胡说八道!”
“又不是刚才痛哭流涕的时候了。”
“我其实还有一个秘密。”许倾突然认真了起来,神情间还有点神神叨叨的。
此状,倒把谢凛给弄得有点紧张:“什么秘密?”
“你猜。”
“我猜……你是欠打。”
许倾特意往谢凛的身边挪了挪,小声小气儿的说:“其实我之所以会这么抵触我爹的做法,一大部分原因是……”
“你该不会不是你爹亲生的吧?”
许倾用力怼了谢凛一杵子,而后神秘的说:“纪家,虽然当年已经跟随着太子的陨落而彻底的破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懂吧兄弟?”
“给你留了俩子儿。”谢凛已经猜到了。
“这你可就小瞧人了,那可不是仨瓜俩枣。”
“多少,让我听听?”谢凛就想知道这小妮子背着自己藏了多少。
“你高攀了。”
“许倾,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反正够你吃软饭的了。”许倾真是越来越狂妄了。
谢凛后知后觉的阴阳怪气:“我说嘛,怎么总想着从我身边逃出去,原来这是自己有产业啊。”
许倾故作低调的挥了挥手:“也不算,也不算,总归是雇人去打理,我又不会。不过就是区区几十家铺子和地而已。这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你爹应该不知道吧?”
“那当然,我是拿你当好兄弟才告诉你的。”许倾说着说着,总让谢凛有了种小人得志的错觉。
“我说的嘛,怎么委屈成这个样子,原来是怕被分走产业啊。”
“这是其次。最让我寒心的还是我爹的态度嘛。”
“好啊,这下也不用寒心了,小地主婆儿。”谢凛伸手去掐了掐她的脸蛋儿,:“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
许倾的小脑袋瓜晃得像是拨浪鼓,:“没有,没有。而且王爷您又不爱财,我说了也没用啊。万一哪天您对我不好了,我就跑了。免得您心狠手辣,率先把我金库给缴了。”
谢凛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对我坦诚?”
“王爷,您别这么说嘛,我要是光有钱,没有您,不也是小喽啰嘛。您这么光辉伟岸,救我于水火之中……”
“有完没完?”
“实话,比石头都实。”
“既然如此,那就别说那么多虚的了。”谢凛轻轻的将她的手握起,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这都多少天了,是不是该宠幸一下我了?”
“你不早说。”
许倾抓着他的臂膀,转身便坐跨坐在他的双腿间,手臂圈住他的脖子。
“你就不能轻点儿?”
“王爷想在这儿吗?”许倾看着这四处望远的亭子,口出狂言。
“看你。”谢凛歪头故意杠她道。
“要是不在这儿的话,那你就得把我抱回去,反正我不想走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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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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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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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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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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