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一旦拼命,局势变得无比凶险。
李屯田决定最后尽一次心,如果徐昀还是固执己见,那他只能弃之而去。
“守不住?”
徐昀看到王先的旗船后方偶然闪过的亮光,大白天鏖战正酣,别人就算看到也不会在意。ωωω.χΙυΜЬ.Cǒm
可他清楚,那是方若虚发出的信号。
“李大人,天子受命于天,自有天佑。你信吗?”
李屯田到了今日,已经不在乎说犯忌的话。
天子都要他的命了,还能跪舔吗?
“若有天佑,先帝又如何丧命于朱蛮异族的手里?青龙之变,京城里从皇后、贵妃、公主、诰命到达官贵人家的名门闺秀,全被朱蛮蹂躏的如同猪狗。”
他冷嘲道:“若有天佑,大焱何止于此?”
“朝代有更迭,自古岂有不朽的王朝?”
徐昀笑意勃发,尽显桀骜之色,道:“然我读书人,养浩然正气,圣人之论不灭,则万代不朽。这般跳梁小丑,又有何惧?”
李屯田如看傻子般看着徐昀,干笑两声,心头打定主意,准备跳船逃生。
徐昀决然回首,厉声道:“阿冠,命所有船工,摇动桨橹,冲到两军阵前。敢怯懦避战者,立斩!勇毅用命者,赏千贯!”
徐冠一直守在上层到下层的旋梯处,哪怕刚才徐昀差点死在柳如玉的枪下,他也没有冒然出手。
二哥说了,他不会死,那就绝不会死!
二哥说了,不让他动,就算他死了,也不会动!
底舱的船工也是平江军的水兵假扮,听说有赏钱,那还不拼命的往前划?
纵有几个心生胆怯的,可看到徐冠随时要杀人的模样,干脆豁出去了。
反正是死,拼一拼,挣千贯养父母妻儿,值了!
客船的突然前插,不仅惊呆了海盗,也惊呆了楼船上的岳欢和众将士们。
战事暂时停滞。
王先笑道:“呵,我眼花了吗?船首站着的那人是不是徐昀?”
双方距离接近,肉眼能看到样貌。
曾提前潜伏到山阴,暗中窥探过徐昀的手下急忙出列,道:“禀告大当家,是徐昀没错。我认得他的脸,英俊的不像话,站在那就有玉树临风的逸姿,非常人可比……”
“临敌之际,乱我军心!拉下去,砍了!”
“大当家饶命啊,大当家饶命……”
砍了颜控狗,王先的旗船也往前行进百米,他倒要看看徐昀究竟想干什么。
眼前的局势,非人力能挽回。
平江军主力合围前,必然可以吃掉徐昀他们这三艘船。
浪费几句话的时间,无关紧要!
或许徐昀会选择主动投降,换来其他人的生存机会。
自诩正义之辈,不都喜欢这样牺牲自己保全别人的逞英雄吗?
那样正好,避免了手下大量死伤,还能及早撤离,保存实力。
“对面可是黑水盗首王先?”
“对面可是拔苦菩萨徐昀?”
“盗首与我无冤无仇,为何苦苦相逼?”
“公子在台州坏我好事,有因方有果,何必故作无辜?”
徐昀见套不出他的话,牵连不到童节顺头上,道:“盗首气定神闲,莫非以为今日胜券在握?”
王先笑道:“不错!公子已成瓮中之鳖,生死操与我手。不如乖乖投降,说不定身披妇人衣裙,载歌载舞,哄弄的我开心,还能免却一死。”
徐昀放声大笑,道:“我永嘉学派诸子,上能弥纶天地之道,下能察知幽明之变。凭你小小的黑水盗,也配掌控我的生死?今日我要让天下人瞧瞧,凡我名教儒生,自有天佑,灭尔等猪狗,不过一句话而已!”
群盗被徐昀的姿态所激,无不高声怒骂,赌咒发誓,要把他生吞活剥,受尽折磨而死。
王先的声音压过群盗,如滚雷在海面上空来回激荡,道:“我还当永嘉学派的六先生有什么高见?原来跟那些读书读蠢的腐儒并无二致!战场比拼的是武力,你那满腹经纶,等我拿刀剖开你的肚皮,再给天下人看吧!”
正要下令发起最后的总攻,突然看到徐昀登上最顶层的雀室,左手负后,右手斜指,袍角翻飞,烈烈有声。
“天惟神明,光照四方。君子守仁,大哉阴阳。生杀之机,造化之常……”
众人愕然,露出跟李屯田几乎同样的表情,以为徐昀死到临头发了癔症,胡言乱语,念几句咒语就能灭了海盗?简直丢尽永嘉学派和读书人的脸面。
“哼,当年郭神京号称八千天兵可退朱蛮,结果出战后不堪一击,导致开封陷落。现在又搞这一套,简直可恨!”
“别这样说,徐公子是拔苦菩萨,跟郭神京不一样。”
“是啊,你没发现,徐公子这么装神弄鬼的,给咱们赢得了喘息的时间……”
“对,兄弟们再坚持坚持,宫大人亲率主力来援,打完这场仗,全都升官发财。”
同时海盗那边也在议论纷纷:“这公子哥是吓傻了吧?”
“哪里是傻,分明是没见过血的雏儿,把打仗当过家家呢……”
“其实挺符合我对儒生的刻板印象,屁本事没有,还他妈的全都死倔死倔的爱装样。”
“可惜了,长这么俊,脑子不太好。”
“你玩的是人,又不是脑子。”
“有道理,等我第一个冲上船,抓了徐昀,开开荤……”
无视所有人的鄙夷、唾弃或者失望的眼神,徐昀棱角分明的容颜沐浴在傍晚的夕阳下,浑不似尘世中人。
清越之音,响彻云霄:
“至圣先师在上,雷来!
轰!
王先的座船从中部开始如遭雷击,砰然断裂,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无数残臂断肢夹杂着木块、刀箭、甲胄升上天空,血雨倾盆,宛如地狱景象。
代表着黑水盗的大旗也在轰鸣声中吱呀呀的折成两半,掉进汹涌翻腾的海水里。
“啊?”
“什么?”
“真的有雷……”
“可我没看见啊?”
“你懂什么!”
有人激动的跪下来,道:“雷分阴阳,阳雷可见,阴雷不可见。除了雷,还有什么能这么响?”
众人无不震撼,确实,除了雷,天地间没有什么东西有这么大的威力。
“神,神仙……”
“不是神仙,是有天佑!”
海盗们也疯了,道:“没长耳朵吗,永嘉学派的先生,自有天佑!”
“大当家呢?”
“大当家不见了……跑啊,快跑啊!”
失去了指挥和大脑,又被徐昀的雷法击溃了信心,立刻兵败如山倒。
逃跑过程杂乱无章,多艘船只互相挤撞,反而拖累了速度。
终于平江军主力抵达战场,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开启对黑水盗最后的追杀和收尾。
至于王先,徐昀亲眼看到他在巨响的瞬间弹射而起,落入海中。
宗师的反应,总是远超他人。
但是,在海中,方若虚已等候多时。
那是宗师的战斗,跟他无关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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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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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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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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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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