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见红,没有翻车。
这足以让所有人感到震惊。
原来这种奇形怪状的新式窑炉可以烧出完美的瓷器,而不像大家以为的只是徐昀这个败家子的胡乱臆想。
乌鹏悻悻的道:“只是运气好,我不信能出几个上品,估计下一个就得……”
“东主,你看!”
匠作突然打断乌鹏的话,激动的迈前几步,差点跌出高台。
“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不是,你看阮俊生……”
乌鹏瞧去,也是猛然愣住,腾腾几步,推开匠作,双目透着难以置信的神色,道:“怎么可能?”
只见阮俊生将取出来的上品瓷交给身后的陶工收好,没有重新拿起木槌敲打匣钵,而是俯身又从刚刚的匣钵里取出来一个同样形制的瓷器,再次高喊:
“釉色青碧,光泽柔和,上品!”
高台上下,无不哗然。
“什么情况?”
“我眼花了?是从一个匣钵里取出来的吗?”
“不错!我看的清清楚楚,是一个匣钵。”
“啊?一匣一坯,这是祖宗传下来多少年的规矩,不可能一个匣钵里装两个坯体……”xǐυmь.℃òm
“葫芦窑也不是祖宗的规矩,不也成功烧出上品瓷了吗?”
“都别吵!快看,老阮他要干吗?”
“不会吧,还取?”
“他姥姥的,祖师爷开眼了,有第三个……”
众目睽睽之下,阮俊生再一次高举手里的瓷器,道:“古拙典雅,晶莹润澈,上品!”
疯了!
彻底疯了!
不知哪家作坊的东主是个急性子,撩起袍摆,飞奔下台,中途连靴子都跑掉了,就想着冲进中间空地一睹究竟。
早有准备的衙役们在外围拦住,以维持秩序、防止踩踏、安全至上为由,不许任何人靠近,这才让其他蠢蠢欲动的看客们停住了脚步。
随着阮俊生再次俯身,众人都有些麻了,震惊到了极致,反而变得安静之极。
最后,一个跟龙窑规制同等大小的匣钵里,共取出去了六个瓷器,器型完整,釉色均匀,肉眼看上去几乎没有分别。
阮俊生放下木槌,挑出最完美的那个,捧着去了高台。
等候多时的陶工各自拿着木槌,开始分工明确的敲匣取器。
“公子请看,除了芒口稍涩,整体比龙窑烧出的更好。”
徐昀接过,手里把玩片刻,交给了吕方,笑道:“大人瞧瞧。”
吕方也把玩了一阵,赞道:“能者无所不能,龙台先生今日必胜!”
没理会这边的喜气洋洋,乌鹏犹自不能接受,目光布满红丝,口中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转身抓住匠作的胳膊,恶狠狠的问道:“你说,一匣之内,怎么会放下六个坯体?不黏连吗?”
匠作手腕剧痛,却不敢挣扎,道:“这,可能,可能匣钵里面别有洞天……”
“对,对,里面有古怪……”
乌鹏甩开匠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徐昀跟前,怒道:“徐昀,你作弊!”
徐昀脸色微冷,道:“我屡次不跟你计较,是看在杜行头的面子,念及同为瓷行的情分。而你得寸进尺,粗俗无礼,实乃卑鄙小人。站在此地,未免污了青山绿水之气,给我滚!”
乌鹏还待发狠,吕方厉声道:“闭嘴!今日几百只眼睛看着,从开窑到搬拿,从敲匣到取瓷,郎朗晴空,哪一道工序不是大家有目共睹?作弊从何谈起?你要是对自家龙窑没信心,现在认输,还能存些体面。非得学那无赖撒泼打滚的做派,真当龙台先生好欺,还是觉得我这个知州是泥捏的,没有火性?”
乌鹏被吕方镇住,张张嘴无话可说。
毕竟今天的所有事确实发僧在眼皮子底下,想胡搅蛮缠的往徐昀头上泼脏水,基本不可能得到众人的认同。
虽然他现在有后台,可当面冲撞起来,吕方整治他,事后也很难找回场子。
灰溜溜的掉头回到原位,李屯田黑着脸道:“你不是说有把握吗?才刚开几个匣钵,就沉不住气了?”
乌鹏赔着笑道:“大人说的对,刚开几个,后面的肯定要烂。沉住气,我们能赢。”
旁边唯唯诺诺的匠作口舌发苦。
李屯田不懂,他能不懂吗?
如果说一个匣钵里装六个坯体,那么粗估一下,葫芦窑的产量会比天九龙窑多出两成,最不济也不会比龙窑的产量低。
那么,赢的希望,只能在良品上。
可看阮俊生随即开的匣钵里,整整六个上品瓷,这个几率在龙窑里几乎罕见。
以此类推,就算别的匣钵只有两个三个的好瓷,那良品也高的吓人。
龙窑的良品,最高也不过百中取十!
如天九龙窑,在龙窑里体积最大,平常一窑烧制的八千个瓷器,能够达到出售标准的仅仅八百到一千二百个而已!
怎么比?
元宝坊陶工众多,很快把匣钵全部开完,由州衙、瓷行和元宝坊以及云鹏坊各出数人作为监督,连着数了三遍,整整九千六百四十五个瓷器,挑出良品三千四百二十三个。
百中取三十六!
这还是云鹏坊的受乌鹏指使故意挑刺,把完全应该算作良品的认定为劣品,否则会更高。
然而,这还是轻易的打破了温州瓷行几百年来单窑产量的最新记录!
也轻易的打破了温州瓷行几百年来单窑良品的最新记录!
人群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赞叹声和数之不尽的崇拜和敬仰的目光,同行们热泪盈眶,哪怕这是元宝坊的独家秘术,可也证明了虽天数有定,但人定胜天。
这样的秘术,早晚会传遍南北瓷行,给所有重赋之下苦不堪言的东主和陶工们开辟了新的生路,让祖祖辈辈赖以活口的行当不会从他们的手里灭绝。
这时云鹏坊的另一个匠作兴冲冲的从谷外来到高台前,不停的道:“东主,大喜啊,天九龙窑今次开出八千瓷,良品一千四百个,远超过往……良品一千四百个,远超过往……”
四周先是寂静,然后发出轰然大笑。
这匠作不明所以,还以为大家这么捧场,得意的挺起胸膛,好似在说我们赢了,从今而后,乌主事瓷行称尊,再无阻碍了。
没想到他这个样子,笑声更加的放肆,有人喊道:“别丢人现眼了,一千四百个的良品还敢来卖弄,人家元宝坊可是开了良品三千四百个呢!”
匠作茫然看向高台,却看到东主乌鹏双腿发软,颓然坐地,脸色惨白如纸,萎靡不振。
远超自家的过往又怎样?
元宝坊超越的,是几百年的烧瓷技艺!
李屯田安拢在袖子里的手轻轻颤抖,我的四十万贯,不,还是到处筹措,借来的四十万贯,就这么成别人的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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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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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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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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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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