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瓷行自杜武库做了行头,几十年没有出过大的变故。
官府给脸,行户听话。
虽然承担着极重的税负,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但积威之下,没人敢出头闹事。
徐昀的出现,犹如往暗流涌动的河面上扔了大包的金属钠,强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哪怕结果没什么稀奇,徐昀必败。
可有人站出来挑战旧秩序,总比现在死气沉沉的好。
作为大焱朝最受欢迎的全民娱乐项目,城内的各家柜坊也应景的推出了博戏盘口。
综合下来,徐昀的赔率高出乌鹏七八倍,说明大家都对徐昀的新式葫芦窑没有信心。
连沈谦、诸葛云他们都跑来问冯玉树,到底几成把握,如果没什么把握可要不顾九死社的交情,全部押乌鹏赢了。
朋友归朋友,赚钱归赚钱。
让大家多少赚点,到时候徐昀赔两万贯给乌鹏,说不定还能帮着贴补一些,把冯玉树逗的哭笑不得。
徐昀听冯玉树转述,立刻来了兴趣,道:“城内最大的赌坊能承担多大的赌注?”ωωω.χΙυΜЬ.Cǒm
冯玉树苦笑道:“徐兄忘了,我也是平阳县来的,怎么知道州城的情况?况且这种事得问诸葛云,他对这些市井之事了如指掌。”
“对,我糊涂了!”
徐昀拍下脑门,拉住冯玉树的手,道:“走,找诸葛兄去。”
“找诸葛云得去闻香楼,徐兄道学君子,可从来不涉足这些地方的……”
诸葛云放浪形骸,吃喝嫖赌无所不精。这会州学下了课,肯定又在闻香楼和相好的私会。
徐昀想了想,以他的身份,去青楼不算大事,传出去反而添些雅趣,但家里嫂子爱吃醋,能免则免吧。
“劳烦冯兄跑一趟,把诸葛兄请到清欢楼……干脆叫上沈兄他们,今晚我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好,我这就去!”
冯玉树摩拳擦掌,道:“诸葛云就算钻了被窝,我也把他揪出来。”
清欢楼。
三楼包房里,诸葛云打着哈欠埋怨道:“老冯,天底下没有这样的荒唐事!你直接踹门冲进来,幸亏我当时偃旗息鼓,跟欢欢娘子倾诉衷肠。要是正仗剑杀敌的时候,岂不仓皇落马,被你惊的一蹶不振?”
孟应物鄙视道:“就你那半刻钟的神勇,又能仗剑杀敌几回?”
诸葛云登时清醒,道:“老孟,你别跟哥哥犟,沙场之事,重在把敌人击溃,不在交战时长……”
沈谦道:“好了,你们都少说几句,别污了徐兄的耳。”
徐昀笑道:“无妨,我听的兴致盎然……”
诸葛云搂住徐昀肩膀,高兴的道:“既然徐兄有兴致,下次随我同场征伐,一较长短,如何?”
徐昀镇定的道:“脱了裤子,我怕你自卑……”
孟应物最先反应过,噗嗤喷了口中的酒,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
众人也反应过来,纷纷抚掌大笑。
冯玉树前仰后跌,指着徐昀道:“徐兄,他说的长短,不是这个意思……哎哟,乐死我了……”
徐昀发现古代男子喝酒聚会也离不开讨论女人,要不是怕吓着他们,前世里学的那些荤段子随便拿几个出来还不杀疯了?
又说笑一阵,轮流敬了几圈酒,徐昀聊起正事,问赌坊的情况。
诸葛云道:“州城大小柜坊几十家,最大的两家分别是金柜坊和紫气东来柜坊。平时不过几十文几百文的小赌,超过几十贯乃至几百贯就是中赌,千贯以上的大赌并不多见。”
徐昀一听就泄了气,道:“我还以为柜坊有多大场面,想着押五万贯,八倍就是四十万贯的收益……”
众人无不咂舌,别人都在嘲笑徐昀自不量力的时候,他却想着豪掷五万贯,横扫全场。
什么是魄力?
这就是魄力!
“我服了!”
孟应物自罚三杯,道:“冲社头这股子豪气,我押你五十贯赢!”
“呸,敢情你还真不打算押我呢?”
诸葛云眼睛滚动,突然凑过来,低声道:“其实,也未必不能运作一下。”
徐昀扬了扬眉,道:“嗯?”
“我听说金柜坊的真正东主是温州榷易使李屯田,此人极度贪财,这些年收受贿赂不知凡几,又把钱全投到柜坊去生钱。若徐兄真的砸五万贯进去,以柜坊的贪婪习性,没理由不接……”
大焱朝赌风盛行,可实际上朝廷禁止开柜坊。在家随便玩,公开聚众违法。
只是越禁越赌,尤其很多开柜坊的都是皇亲国戚、朝廷大员以及地方豪族,官商勾结,根本无法有效执行朝廷法令。
久而久之,禁赌令成了虚设。
也不能说完全虚设,毕竟普通人开柜坊,还是会被依照律法勒令改业、发配军前。
这相当于一个门槛,无权无势莫要进来,有权有势共同发财。
所以,李屯田是金柜坊背后东主,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诸葛云见徐昀颇为意动,继续出主意,道:“只是得提前想个法子,逼他们筹够四十万贯,再择一使得上力的中人担保……”
李屯田?
可真是巧了。
徐昀笑道:“诸葛兄,你怎么对金柜坊的事这么清楚?”
“金柜坊开在闻香楼隔壁,两家同一个东主,都是李屯田。我在风月之时,听到些秘闻,还不是轻而易举?”
诸葛云笑嘻嘻道:“不瞒徐兄,我也有私心。前些时日帮欢欢娘子赎身,那老鸨可恶,就是不肯松口。若徐兄此次能把金柜坊和闻香楼斗垮,赎身的事,轮到老鸨求着我了……”
沈谦皱眉道:“诸葛,不要乱来!李屯田身为榷易使,他的钱也敢赚吗?四十万贯,多的烫手,就算输了,谁又敢要?”
徐昀笑道:“沈兄担心的有理,只不过愿赌服输,再烫手的钱,那也是钱,没什么不敢要的……”
如果不是李屯田,赌不赌尚在两可之间
诸葛云叫道:“说的好!沈兄贵为东阁,瞻前顾后,实在不大气。”
“徐兄,三思!”
沈谦劝道:“钱是好物,但要想清楚后果。比如,得罪李屯田,会不会影响曲行头茶行的生意?”
徐昀给沈谦倒杯酒,眨了眨眼,道:“放心,我不是孟浪之人!”
沈谦若有所思,仰头喝酒。
徐昀行事自有分寸,估计别有内情,不便公开谈论。
只能等散席之后,再找他问个明白。
徐昀又举杯,笑道:“不为别的,只为了诸葛兄早日为欢欢娘子赎身,我也得跟李屯田扳扳手腕。来,敬诸葛,为欢欢!”
众人齐齐振奋,举杯共饮,想想高达四十万贯的赌局,无不热血沸腾。
“敬诸葛,为欢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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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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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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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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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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