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盐引的价格会随市波动,又有部分的货币功能,所以在温州榷货务对面的街上,总会聚拢许多盐引贩子。
他们看到有商人进榷货务购买盐引,便一拥而上,讨价还价,买进卖去,各凭眼力。
久而久之,形成了相当繁荣的市场,又被称为引市街。
徐昀就算拿到两千张盐引,在平阳暂时也不能换钱,还得等到去州学报道后,另找时间到引市街寻找贩子们出手。
谢过邓芝的大方赠予,徐昀又提了个小小的要求,他想跟杨简见面。
杨简的罪名太大,为防止出现意外,单独关押在死牢,禁止闲杂人等接触。
可徐昀开口,邓芝怎么拒绝?
他安排晚上最僻静的时候,借故支开了几个看守狱卒,让一心腹带着徐昀进入死牢。
死牢里阴暗潮湿,充斥着刺鼻的腐臭味。硕大的老鼠红着眼睛,丝毫不怕人的到处乱窜。
狭窄的甬道两侧点着油灯,微弱的火苗随着衣袂带起的风飘忽不定,脚步碰触地面发出的声响,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和恐惧。
杨简蓬头垢面,盘膝坐在地上,脚踝拴着铁链,双目紧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发呆。
“杨公子,数日未见,心情可平复了些?”
那名邓芝心腹很有眼力劲,抢先打开牢门,摆上准备好的食案和凳子,解开油纸包,喷香的酒肉跟死牢的氛围格格不入,然后躬身退出,一句话不说,到门口把风去了。
杨简听到声音,耷拉的眼皮子往上抬起,等看清楚眼前人竟是徐昀,迸射出刻骨铭心的恨意,嘶哑的嗓子发出低沉的怒吼:“狗才,还敢来见我?不怕我撕吃了你?”
徐昀施施然坐下,道:“别那么大火气,相识一场,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并非是我的错,对不对?”
说着给杯子里倒满酒,往杨简这边推了推,道:“尝尝,虽然不是什么好酒,可总比死牢的饭菜强些。”
“下毒?”
杨简咬牙切齿的道:“呸!想我死,没那么容易!”
徐昀摇摇头,道:“杨公子,是你一直想让我死,而不是我。搞清楚这点,咱们才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
杨简扭头吐了口吐沫,不屑的道:“就是我想让你死又怎么样?老子比你钱,家里比你有势,凭什么你压老子一头进州学?凭什么乔春锦宁可跟着你也不给老子做妾?只有你死了,老子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听起来,这一切合情合理!”
徐昀面带微笑,跟杨简的暴怒形成鲜明对比。
他自饮一杯,亮出杯底晃了晃,示意酒里没毒。
“可就是因为太合情合理了,我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杨简表情微滞,道:“什么?”
徐昀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没有放过杨简脸上的任何变化,道:“其实你听清楚了,却还是下意识的反问。说明我猜对了,是吗?”
杨简明显有些措手不及,道:“没有,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是吗?那我说给你听听看。”
徐昀凝视着杨简,道:“你虽然内心够无耻,但也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杨家就指望着你出将入相,光宗耀祖,平时行事,表面上不得不显出几分文人的风骨,跟杨家其他人的霸道做派截然不同。可是这次呢,你的所作所为实在太急切了……”
杨简强装镇定,辩解道:“急切?那时县学即将确定获得州学资格的人选,不搞掉你,我怎么去?跟前程比起来,些许名声算的什么……”
“你撒谎!当时我被人骗婚,得罪县令,受杖刑后被逐出县学,自动失去入选州学的资格。”
徐昀抓住了问题的核心,道:“你最想要的东西到手,急切对付我的理由已经没了。可以说时间在你这边,要对付我,有太多更隐蔽更合适的法子。比如继续装成好友,通过抱石寺质库发高息钱,诱我一步步掉进深渊……可是你怎么做的呢?”
杨简挣扎着的爬起身,脚链发出哐当的声音,不顾脚踝处摩擦的疼痛,慢慢的走向食案,目露凶光。
“徐昀,别以为了解我!你算什么东西?州学我要,乔春锦我也要。我就是急切着痛打落水狗,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见杨简开始焦躁,徐昀的思路愈发清晰,道:“不,你很讲道理。你故意告诉下人,我在县学压你一头,所以心生不忿,抢徐家宅子,要用百贯债务逼我离乡;你故意告诉胥吏,乔春锦有徐家照拂,不肯就范,所以为了美色,宁可背叛也要捅朋友一刀。怎么着?杨公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鼠肚鸡肠,背信弃义,人品低劣?”
“还是说,你其实是想通过他们的口,故意让我知道这些摆在明面上的原因,从而隐藏你的真正目的?”
“这叫什么?”
“这叫欲盖弥彰,过犹不及!”
“我杀了你!”杨简猛的扑向徐昀,却被脚链限制,扑通摔地,双手只能碰到食案边缘,状如疯癫的挥舞着,喊道:“闭嘴!你给我闭嘴!”
邓芝心腹摆放食案的位置恰到好处,算准了安全距离才放心离开,不怕徐昀出现意外。
徐昀坐的安稳如山,俊俏的脸庞一半在灯光下,一半藏在阴影里,显出诡异又独特的魅力。
他静静的看着杨简无能狂怒的样子,道:“但我还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既然你安排黑风寨的山匪半道劫杀,反正我最后是死,前面这些欲盖弥彰的布局,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名声,又是为了什么呢?”
杨简歇斯底里的发作了一会,喘着粗气道:“徐昀,明白告诉你,我不会死!绝不!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到失去所有的滋味,就跟我现在一样……”xǐυmь.℃òm
徐昀点点头,道:“看得出来,你身上确实没存多少死志……对了,杨家好像在州城还有靠山,你是不是指望这个靠山救你?哈,别做美梦了,你的案子通了天,没有任何翻案的可能。”
杨简的唇角动了动,却没说话,但眼神里隐藏的不屑,好似在鄙视徐昀的无知和自大。
徐昀“哦”了一声,突然开口诈他,道:“看来你指望的不是州城的靠山,而是另有来历。我猜,就是他们,让你害我的,是不是?”
这一瞬间,徐昀发誓,他从没在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过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惊惧!
杨简彻底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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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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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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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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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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