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睁开眼,看着漆黑的屋顶和被烟熏黄的土墙,一时有些恍惚。
昨晚她做了个梦,又回到了幼年时的小木屋。
盛夏的夜里,漫天繁星下。
爷爷跟她坐在晒谷场的凉床上,一边给她扇风,一边给她讲故事。
那样温馨的画面,她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想起过了。
眼角有些发热,林苒想想抬手擦一擦,发现有点不对劲。
转头一看,萧厉靠在床头,闭着眼睡着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萧厉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
她昨天应该是生病了,只记得昏倒在田埂上。
怎么回来的,后来发生了什么,是一点不知道。
林苒稍一动弹,萧厉立马睁开眼。
第一件事就是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退烧了!”
林苒看着萧厉这熟练的动作,有些不好意思。
“萧厉,昨天是你照顾的我?
我不知道自己病了,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上辈子忙着创业,身体长期超负荷。
已经习惯生病的状态,只要不是卧床不起。
她都没当回事,昨天有点不舒服,也没放在心上。
本想跟以前一样,挺一挺就过去了,谁知道身体这么不抗造。
见萧厉不吭声,她试着抽了抽自己的手。
“我的手,麻了。”
萧厉一怔,这才发觉自己居然握着林苒的手,一晚上都没松开。
不由轻咳一声,赶紧撒手。
“昨晚你发烧,一直在叫爷爷。”
林苒坐起身,语气有些低沉。
“嗯,我梦到爷爷了。”
一抬眼,想到什么,拍了把脑袋。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
萧厉,我有话要跟你说。”
萧厉心里咯噔一下,到底是逃不过。
“非得这个时候说?”
林苒翻身下床,找出萧厉的图纸。
“当然,晚了怕赶不上。”Χiυmъ.cοΜ
萧厉捏了捏眉心,想都不想的拒绝。
“我不同意……”
“啥不同意?”
林苒已经铺好图纸,一脸狐疑的看着萧厉。
“我在图纸上做了些记号,方便你跟村长他们讲解。”
萧厉一怔,没想到林苒要跟他说的是这个。
他还以为,林苒想跟他说离婚的事。
前天听林苒在堤上提了一嘴,他一直躲着她。
晚上也没回来,在田里插了半宿的秧苗。
“你来,摸摸看。”
林苒没多想,见萧厉没动,赶紧上前拉着他的手放在图纸上,一点一点摸过去。
“东南西北四个角,我分别用字母e,w,s,n代替。
山的地方,是三个小圆点……”
图纸上有不少凹凸不平的小点,眼睛好的人自然看不见,也不会在意。
但对萧厉这样眼睛看不见的人来说,那些小点就是文字。
让他看不见,也能“看清”图纸。
这些是盲文,他以前只听说过,没接触过。
听着林苒清脆的声音,他的心里涌入一股暖流。
“这些,都是你做的?
特意,为我做的?”
想到那天水库堤上的事,林苒还有些生气。
“是啊,地形是你勘测的。
图纸是你画的,明明是为民造福的好事。
努力了那么久,却还要被人质疑。
我就是想让他们看看,甭管你眼睛看不看得见。
都不会影响你的优秀,哼……”
那声轻哼落在萧厉耳中,带着别样的娇俏。
脑海中,林苒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
这两天萦绕在心头的阴霾瞬间散去,萧厉把图纸小心卷好。
“那我得让他们好好看看,被林苒同志这么看好的人,有多厉害。”
收好图纸,他转身出门。
“我去上工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走到门口,萧厉站定。
回过头,看着林苒笑了笑。
“对了,跟你商量个事。
暂时,不离婚行不行?”
他逆光站着,出色的眉眼因为这抹笑越发生动起来。
这好像,是他头一次对林苒笑。
砰,砰,砰。
林苒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嗯!”
声音轻的,都不像自己的。
萧厉神色如常,跟林苒交代了两句,待会儿李胜男会来看她的事。
林苒没注意到,萧厉的步伐有些凌乱。
耳尖,也有些发红。
萧厉走后好久,林苒才回过神。
一脸吃惊的捂着嘴,躺在床上翻来滚去。
不是,萧厉以前不是很讨厌她吗?
一个晚上,怎么就变了这么多?
不对,她是怎么回事?
为啥就这么自然的答应了?难道不该问问萧厉,为啥不想离婚吗?
正在床上翻滚,就听外头有人敲门。
“林同志,我是李胜男,来看看你。”
林苒赶紧起身开门,见到李胜男不由愣了愣。
“李同志,原来是你啊!”
这不是她在班车上遇到的那个女同志吗?原来是萧主任的女儿啊!
李胜男点点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实在对不住,本来想谢谢你给我让座。
可那会儿晕车想吐,没来得及。
昨儿个见了你,才知道这么巧。
对了,你好些了吗?”
林苒侧身请李胜男进门,赶紧点火烧水。
“一点小毛病,没啥事,劳累你跑一趟,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李胜男看着林苒,打趣一笑。
“刚才半道碰到萧知青,他可特意叮嘱好好给你看看。
你说没事,可萧知青不放心啊!”
林苒想到刚才的事,脸红了红。
水烧开,她给李胜男冲了两勺麦乳精。
“别听他的,我没事了。
萧主任说你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咋样,大学生活有趣不?”
现在的大学跟她上辈子的大学生活,肯定不一样。
这样艰苦的环境下,考上大学的人,都不是一般的厉害,她由衷佩服。
萧燕想到大学里的事,不由苦笑。
“都还好,就是……”
闻到杯子里甜腻的麦乳精,她忽然捂着嘴冲出去吐了起来。
林苒赶紧跟出去,给她拍了拍背。
“李同志,你没事吧?”
李胜男面色惨白,摆了摆手。
“我,我没事。
可能是,肠胃不大舒服。”
林苒扶着她进屋,也不敢再给她喝麦乳精。
倒了杯白开水给她,看快到中午了。
揭开罐头瓶捞了些酸豆角和酸黄瓜,准备做午饭。
“李同志,就在家一块吃一口?”
刚才还吐的有气无力的李胜男,闻到那酸爽的味道。
不由吞了吞口水,站起身来。
“林同志,你这酸豆角好香啊!”
林苒见她这模样,赶紧夹了些给她。
“咱两年纪应该差不多,你也别一口一个同志了,就叫我林苒吧!
这是我自己泡的,可开胃了,你尝尝?”
李胜男回来这两天,吐的厉害。
连口水都喝不下去,难得起了胃口。
也不客气,接过就吃起来。
那酸爽的滋味顷刻间压下了胃里的恶心,叫她觉得好受了不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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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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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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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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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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