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欢下意识循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敞开的窗户上,放着一朵漂亮的向日葵。大概时间已经久了了,看起来花瓣都有些蔫吧,无精打采地朝着书架的方向。

  这样一朵小花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以至于他们翻找了一整天也没有多看一眼。

  容琛额角作痛:“那个……那天晚上,我随手抽了支向日葵给她。”

  毕竟小姑娘看起来那么可怜,好歹也是大小姐的亲妹妹。

  他难得有点恻隐之心,抠抠搜搜挑了个最不起眼的向日葵送了出去。

  容琛:“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多了……但是这个家里,好像就只有这朵花像是季冉冉留下来的东西。”

  安排的人会定期打扫,却不至于在空无一人的别墅里摆放鲜花。

  季欢的心底冒出一丝希冀,身体里不知道从哪儿涌现出力量。

  她有预感,季冉冉一定在用这朵向日葵,向她暗示什么。

  站在窗户旁边,她仔细看了四周一圈,循着向日葵朝向的方向在书架上翻找。

  这次没有再让她失望,她很快就从那一片范围的书籍里找到了一封信,上面是熟悉的字迹,写着“姐姐亲启”四个大字。

  季欢的手指都在颤抖,展开信去看。

  季冉冉在信里说了自己的挣扎,说自己不想按照季太太的安排,成为一个空有美貌但没有灵魂的豪门贵妇。

  她想跳舞,想站在聚光灯下,想去实现梦想。

  所以她决定跟着她的舞蹈老师去国外学习。

  季冉冉在信的最后说:【姐姐,你说得对,人这一生总要不断做出抉择。你一直是我最崇拜也最尊敬的人,所以我决定按照你说得去做。】

  【我考虑了最坏的结果,并且愿意承担这样的后果,永远都不会后悔。姐姐,谢谢你。我会坚定地走下去,绝对不会回头和后悔。我相信姐姐也会支持我的,对吗?】

  季欢的眼泪扑簌簌掉落,是知道季冉冉平安的庆幸,也是对她的担忧和心疼。

  看到最后,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容琛。

  这些话当然不是她跟季冉冉说的,那么是谁说的根本不需要考虑。

  容琛:……

  容琛的头都要炸开了,飞快后退一步:“老子可什么都没干啊!”

  那恨不能窜出去的样子,成功逗得季欢扬起嘴角。

  她沉重的心情总算好转,抖了抖信纸故意问他:“那这些话,到底是不是容总说的?”

  容琛:……操啊,还他妈都是他说的。

  但,他当时那不是胡诌八扯吗?

  谁能想到,这小姑娘听进去了不说,还他妈胆子这么大,直接付诸实践了?

  容琛头疼:“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她瞎想的,不关我事!”

  他越想越觉得无辜:“老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些文化人,能不能别他妈瞎脑补啊?”

  好端端的一口大锅扣在脑袋上,幸亏季冉冉还知道跟她舞蹈老师求助。

  要是出点什么事儿,他拿什么跟大小姐谢罪?

  季欢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

  她可能是饿坏了。

  不然怎么看着同样一身狼狈的容琛,还觉得他这炸毛的样子可爱又帅气?

  哭过的眼睛有些红肿艰涩,季欢长睫颤了颤:“谁脑补了?”

  “这不就是脑补?”容琛暴躁道:“大小姐难道不是?哥什么都他妈没说呢,就说哥跟你是合作伙伴关系……”

  直到现在,想到季欢在车上说的话,他心里依然觉得有点委屈。

  想发火,看着季欢难得可怜脆弱的模样,又不舍得。

  只能憋气地低骂一声:“老子他妈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季欢想笑,又有点想哭。

  发干的眼眶隐隐又有些潮湿了。

  她一向循规蹈矩、克己守礼,不管面对的人是什么身份,都能保持良好的礼仪教养。

  哪怕是面对在婚礼上抛下她逃婚的庄煜,她都能平静礼貌地面对。

  唯独对待容琛,她似乎过于狠心刻薄,伤人的话张口就来。

  他是那么骄傲不羁的人,在她说过那种冷冰冰的话以后,却还依然愿意陪她奔波劳碌、不计前嫌……

  季欢想,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是她对不起他。

  鼻腔发酸,季欢的声音里也带着鼻音:“容琛,你是不是傻啊?”

  “老子不是傻,是疯了。”容琛面无表情:“我都他妈想挂个精神科看看,到底是中了蛊还是脑子有毛病。”

  谁能想到,靠着双拳打遍城中村,桀骜不驯、暴戾狂野的容老大,还有这么没骨气的时候?

  大小姐都朝他扔泥巴了,他还想眼巴巴地凑过来。

  他自己都想给自己吐两口唾沫。

  听他这么说,季欢的眼眶更酸了。

  愧疚和责任压在她的心口,让她难以喘息。

  她沉默了半天,也只能小声说:“你不要说脏话。”

  容琛拿眼睛看她:“大小姐还要管合作伙伴的素质?那可真不好意思,老子这人就是没素质的。”

  季欢不说话,抿着唇脸色微白地看着他。

  眼眶红红的,不复平日的清冷高远,反而带着点楚楚可怜。

  妈的。

  怎么还用美人计啊?

  犯规懂不懂?

  容琛心底里暗骂一声:“别来这套,老子有钢铁般的意志。”

  季欢:?

  她疑惑:“哪套?”

  无辜的样子,更柔弱动人了。

  “你他妈……”容琛骂了半截又吞回去,暴躁地搓脑袋:“合作就合作,老子不计较了还不行?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管合作方讲文明懂礼貌?谁家合作管这么宽!”

  这合理吗?

  他明明长得很凶,说话的时候眉头皱起来,充满日天日地的野性狂傲。

  那张英俊的脸线条冷硬,好像谁让他不顺心,他就能眼睛都不眨地把人给宰了似的。

  很多人都很怕他,晋城的名媛私底下都在说,谁要是嫁给他就可怜了。说不定一个不顺心,就要挨打。m.χIùmЬ.CǒM

  季欢清楚地知道,不是的。

  哪怕她说了特别难听的话,做了不对的事情,他表现得再凶再生气,都没有动过她一个指头。

  甚至都没有舍得骂她一句。

  季欢想,原来她也是个俗人,是会得寸进尺的。

  现在,她就要贪心地得寸进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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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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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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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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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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