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动作,就如同一部华美的舞台剧,那样的紧凑,那样的赏心悦目。
最后站着的,是那个分烟的男子,脸色苍白无力,心里只是在不断地咒骂着狗哥不识抬举,聊聊玩女人的事多好,偏要惹事,你惹事也罢,偏要惹上这样一个嗜杀修罗,眼前的白色身影根本就是一个怪物,他手中的冷刃就是地狱的催命符。
“有烟吗?”白色身影忽然问道。
那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才战战兢兢地惶恐点头,在兜里狂找那包烟。
万幸,还剩一根。
咔嚓,点燃了,一星火光,几阵白烟雾。
叶云已经有三个月没抽烟了,以为戒得掉,却不想这烟就像爬山,上去容易下来难。
他抬头望天,细雨零星,恰好打湿头发,烟雾缭绕间,他的眼神就像这夜,孤枕难眠。
“这位大哥,烟好抽吗?”那人低眉垂目问道,想博得好感。
“还行。”叶云淡淡道,烟头抽到根,最终熄灭,轻轻一抛,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那人揉搓着双手,展露了一个放松心情的笑容。
“你知道刘刚在哪儿吗?”叶云再次问出这个重复了很多遍的问题。
“知道!知道知道,他就在院后的别墅,那是我们的堂口,我领你去吧。”那人终于学乖了。
“谢谢你的合作,不过我习惯一个人走。”叶云礼貌道。
那人神情剧变,身体轻轻颤抖起来,带着哭腔道:“你还要杀我?”
“我说过不杀你吗?”叶云扬起一个淡如泼墨的微笑,温柔道,“死,其实是一件很有魅力的事,尤其是死在我的手上,当你见到阎罗王的时候,你就提我叶云的名字,那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清冷刀锋再次华丽地划出,又添一个刀下亡魂。
叶云抬眸,望了望夜空,还是那样黑暗深邃,看不出半点光明来。
不知什么时候,漫天雨丝又从天而降,像一个倚门幽盼出征塞外的丈夫早日归来的怨妇,丝丝缕缕,缕缕寸寸,轻轻洒在了叶云的头上,身上,生怕弄出点声音来,打扰了他此刻的清幽宁静。
身旁有一株不知名的植物,傲然绽放着白色的小花,在夜雨的滋润下,晶莹透亮。
叶云轻轻摘下一朵,修长手指柔柔捻碎,将花瓣碎末从指间洒向大地。xiumb.com
这是林黛玉的葬花魂吗?
小青会在天上的某个角落凝视着自己,幽幽呢喃着“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吗?
有些东西一旦枯萎,就是无法再次舒展开的——比如残花,还有生命。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死更真实的?
宁州黑道大枭刘三爷的儿子,刘三爷的手下,刘三爷的地盘,在今夜将被彻底踩在叶云的脚下。他没有太多的想法,在看到小青尸体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失败,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为小青送行。
佛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尘世间不为凡事所动的能有几个?
人生并不是永远都像想象中那般美好的,生命中本就有许多无可奈何的悲哀和痛苦。
生命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生不由己,死也不能由己。
无可奈何这四字看来虽然平淡,其实却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哀,最大的痛苦。
叶云又缓缓地迈着步子,重新上路,走向院子后方的别墅,嘴里轻轻地哼着一首歌: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男儿行,当暴戾……”
夜雨纷纷,缠绵悱恻。
——————————
凌烟阁,宁州最隐秘的私人俱乐部。
这是宁州另一个黑道大枭四指的老字号夜店,比起刘三爷的百家会馆追求的是上流社会圈子,这里就是宁州地下世界的聚居地。官商勾结、买凶杀人、摆平纠纷等等这些属于黑暗世界的勾当都需要一个渠道,见不得光的事情总得有摆不上台面的手段解决。
凌烟阁就是这样一个平台。
刘三爷今天刚刚帮一个国企老总搞掉一个私家侦探。这个私家侦探也不是什么好鸟,他是那位老总的老婆请来偷拍老总和情妇的私密照的,不料偶然间发现这个老总与几个私企老板有猫腻,亏空了国家的大量公款,就徒生歹念,狮子大开口,向老总索要五百万。
老总不差钱,却不肯给,他想搞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私家侦探的原因很简单,一来是因为被这个小人物勒索,心情极度不爽,二来是要给自己家那位一个下马威,竟然敢派人跟踪老子,还有没有王法?
俗话说得好,脚大不怕鞋宽,会水不惊沉船。
刘三爷悄悄登台,没有亮相,只是金口轻开,悄无声息地处理了一切。
这个世界就少了一个人。
有实力就是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解决事情,不用踏破铁鞋,得来全不费功夫。
刘三爷刚刚从十里清扬过来凌烟阁这里,其实他今晚出来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那个被自己心腹谢哥狂捧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结果还不错,可以成为儿子的左右手。他从酒吧出来后,本来想回百家会馆的,在途中接到四指的电话,说庞市长光临凌烟阁,便马上让司机改道,前来赴会。
凌烟阁天字号包房内,坐着几个人。
这几个人打个喷嚏,都可以让宁州震上三震,绝对是站在宁州金字塔尖顶的人物。
“庞市长,张至清就要上调到省里做副省长了,如此一来,宁州这块宝地就是您的囊中之物了,这宁州姓张也够久的了,该换换喽。”说话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少了一根小拇指的右手夹着一支来自古巴的顶级Cohiba雪茄,眼神暴戾阴森。
“四指,你丫够种,这话都敢说,如果这要传出去了,你说张书记会不会让你少几根手指?”刘三爷靠在沙发上,摇晃着酒杯,那股子阴柔气质让人很不舒服,一脸微笑十分和善,却总让人觉得笑里藏刀。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张至清不就是仗着背后的张家和落雨社撑腰吗?”四指一脸不屑,吸了一口雪茄,吞烟吐雾,阿谀奉承道,“哪像我们庞市长,完全是靠自身的能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庞市长绝对是我们每个人学习的榜样。”
“四指,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张书记一天没离开宁州,宁州就一天姓张。”说话的男人声音铿锵有力,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也一本正经,架着一副中规中矩的眼镜,有种久在官场浸染而不怒自威的味道,脸上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你绝对猜不出他的真正心思。
这就是宁州的二把手,一市之长,庞月明。
他拿着青瓷杯盖,轻轻扇着从茶杯中冒出的热腾腾雾气,香气四溢。
这茶是他最喜欢的,老宁州喝茶的首选,铁观音。
水是西山清泉,茶叶是从华国极品铁观音的故乡——闽南省安溪县空运过来的。
宁州有句老话:谁能识得观音韵,才是品茶人。
“庞市长说的没错,四指,你也该低调点了,没必要整天锱铢必较的,把陶黑石惹急了,谁也帮不了你。”这个小圈子中唯一一个女人正把玩着一支钢笔,全黑的钢笔在纤细白皙的指间转悠着,甚是优美。
女人模样不算美丽,但绝对妖艳,不大的眼睛涔着寒光,让人畏惧不前。
四指斜睨着那个女人,露出阴狠的笑意,讥诮道:“青蛇,你是不是玩小白脸玩多了,一点勇气也没有?想当年,胡子陈就骂了你一句骚蛇,你就带着50个兄弟砍翻了他整个堂口。怎么,你现在还在冬眠呢?”
青蛇怒意一闪,忽然露出一个灿烂如花的笑容,任何男人看了都会为之心动,娇柔做作道:“哟,四指,你确实够种呀,在堂堂的市长面前,也敢说这些见不得光的事,你就不怕庞市长不高兴?”
有些事是不能明目张胆地提出来的,那都是你知我知没人知的暗事,心知肚明即可。
如果捅破了那层薄纸,味道就变了,那可是已经上升到大逆不道、天理不容的高度了。
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华夏国没有黑社会,这是京城最高层向全世界宣布的。
这是底线。
四指闻言猛然起身,冷冷盯着青蛇,想一口吞了这个女人,重重地掐灭了手中的雪茄。
三千一根的雪茄,只抽一口就废了。
“和气生财。”庞月明扬了扬手,示意四指坐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打圆场道,“既然大家能坐在这儿,就是上了同一条船,左右摆动,很容易翻船的。四指,听他们劝,最近不要招惹是非,跟陶黑石的闹剧放一放。”
四指的脸色这才放缓了一些,闷声点头。
庞月明抿了口茶,神态超然,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顾盼自雄,继续道:“上了这艘船,就要团结安稳些,就像我手中的这杯铁观音,一定要符合‘香甘浓爽’这四字,缺一不可,那才是一壶正宗的铁观音。”
香,是指有幽幽的兰花香,还有自然的茶叶原香;甘则是指微甜,绝对没有酸味;浓是指茶叶的回味悠远;爽则是指喝完以后水是滑的,没有滞留感。
只有真正懂品赏铁观音的人,才能说出这四字要诀来。
庞月明说着便放下手中的茶杯,身体前倾了些,两根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巡视了一遍,然后才一字一句缓慢流出:“在至清走之前,我不想宁州出现大的问题,算是我给他的送行。”
几人心领神会,点点头,雨过天晴,气氛又恢复一片祥和,没有伊始的剑拔弩张。
但不知怎地,刘三爷总显得有点心神不宁,右眼的上眼皮跳了整整一晚,这种莫名的烦忧很困扰人。难道有危险发生?应该不会,自己的四大护卫正在楼下的车里等候,那是他最死忠的手下,绝对可靠,可他就是感觉不对劲,但是不对劲在哪,他又说不上来。
他瞥了眼站在门口处始终在闭目养神的中年人,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有那个人在,除非自己愿意,不然没人可以近得了自己五米内。
刘三爷轻抿了口酒,略微定了定心神。
然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惊碎了他的片刻平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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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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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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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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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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