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表哥没惯他,打耳洞,戴耳钉,染头发,诸如此等异类,他与赵泽之间展开了一夜艰苦卓绝的斗争。
就算赵泽说出花来,表哥都不可能同意。他的脾气和他的身材一样,非常敦实。
两个小时的夜训,赵泽一直在表哥的耳边“叨叨叨”、“叨叨叨”个没完没了。表哥便端着枪,目不斜视地练着瞄靶,无论赵泽说什么,都当做没听见。
在他心里,形象这个东西,是他的骄傲和底线。他入伍之前,南宁的街头已经有了这样的社会青年,而且逐渐有了泛滥的趋势。表哥对这些游手好闲,奇装异类的街溜子甚为反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居然有人苦口婆心地劝他也照着那模样去依葫芦画瓢。
像赵泽这样不择手段的行径,要是让马爸爸知道了,恐怕菜地班明年都不要想回去,怕是要呆到两年退役。
赵泽说的口水都干了,表哥却巍然不动,依旧我行我素。
也就只有老广,在黑暗中投来了逆来顺受的目光。
“行了啦!总得有个人保持我菜地班的本色嘛!泽哥,你这又是何苦!回头马爸爸追究起来,不是还有表哥给我们垫屁股嘛?不然给连队送个菜,你让表哥顶个金刚鹦鹉脑袋去见马德明?”
赵泽一想,也是哈。回头马德明要是追起这件事来,他至少还有个表哥拉出来当挡箭牌。
你看,咱还是有分寸的。
如果三个人都弄得不伦不类的,怕是要把马德明气得脑袋冒烟,把他们三个当场拉出去毙了,就地正法。
这么一想,赵泽的心胸顿时开阔了不少。
三人卧在土垄上,对着黑暗瞄了半天靶。
表哥哼哼道:“明天呢?明天还去?”
“去!”赵泽将准心护圈稳稳地套在了百米开外一个黑影上,找平瞄具,脸色变得正经了起来,他嘴里道:“侦察所位置已经选好,在公安局旁的一座居民楼上,那里视线开阔,人也少,我今天上去看过了,住户白天基本不在家,明天上楼顶正合适,我们得准备一些伪装材料。”
表哥扭头看了他一眼,“伪装网?哪有这玩意?”
赵泽放下了枪,眨了眨眼睛,“把我们院子里的网拆了就有了。”
“那以后吃饭就顶着太阳吃?”
“这个不是重点,大不了端屋里吃。”赵泽叹了口气,“就是没有别的装备,哪怕有个望远镜也好啊!”
何止是望远镜。
他们没有最基本的通讯设备,而且侦察兵标配的军用地图还要自己手画。跟三个中二少年一样,他们对目标的侦察,所有的训练内容,全都是需要自己脑补的无实物表演。
他们要假装他们的身后有一个炮兵群,假装自己在那座四层高的民房房顶上,有一台能联系司令部的电台,假装画在a4纸上的那些线条,是自己的地图。
更要假装那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跑的是敌人的装甲车,路过的是敌人的巡逻队,要假装作为主要侦察训练目标的粮食局,是一座戒备森严的敌人后勤仓库,那些看得到,看不到的角落里和黑洞洞的窗口,可能会有一个机枪阵地。
还要假装门卫老大爷是哨兵。
他们甚至要做好随时随地被“敌人”发现后,假装被重机枪和迫击炮轰得满地找牙的搏命逃生。
等等等等……琇書蛧
所有的这一切,都得依靠自己想象力丰富的项上七斤半。
和小时候做游戏唯一的区别就是,这种游戏玩起来,更刺激。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广留守通铺睡懒觉,赵泽带着表哥去了县城。
有了昨天的踩点,这回是直接奔目标而去的。
粮食局的对面是公安局,公安局的围墙旁是赵泽选定的侦察阵地,那里临街矗立着一栋四层楼。
赵泽仍旧背着他那破包,包里装的纸、笔、照相机、迷彩服、伪装网。表哥上身穿着半截袖,下身穿了一条撕了两个口子的牛仔裤,脚上穿了一双脏兮兮的拖鞋,配上那张黢黑的脸,看上去就像是哪个建设兵团里跑出来的二百五一样。
赵泽右耳上的耳钉很醒目,回头率也挺高,只是旁人看向这两人的眼神,完全就没了昨天烤肉摊子那阿达西的模样了。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中学生躲瘟神似的将车龙头拧了一把,宁愿冲向人群,也不愿意从这两个人身边路过。
赵泽站在那居民楼下,确定上班的时间已经过了,这楼里应该空了不少,于是呶了呶嘴,“行动!”
表哥打前阵,赵泽跟在他的身后,从单元楼内的楼梯口进入了建筑内部,搜索前进,他们顺着楼梯上到四楼,一路上出奇地顺利,直达四楼天井。
这里有通往楼顶的天窗,只是没有楼梯。
得益于小马哥在新兵连的传授,以及侦察连新兵们三个月新训期的体能和灵敏度的训练,两米八的层高哪里拦得住两个侦察兵,表哥面壁俯身,赵泽助跑两步,踩着他的腰臀部奋力一跃,整个人便腾空起来,手指一挂,勾在了天窗的边沿,双臂牵引身体往上,右腿一缩一抬一挂,人就已经上去了。
他丢下背包,从天窗口子倒挂下去,一手拉着天窗边沿,一手垂下去拉表哥,表哥跳起来,抓着他的手臂,二人合力攀登,一起上了天台。
一阵灰尘从天窗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不久后,便归于平静。只留下墙壁上表哥的一个脚印子和那墙上的污渍混与一处。
四楼的老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颤巍巍地打开门,探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发现。
赵泽单腿跪在地面上,从背包里掏出了迷彩服,一套丢给老广,一套自己穿上。老广一边换衣服,一边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
赵泽选择的这处位置不错,附近除了侧对着的公安局办公大楼略高一些之外,就没有比它更高的建筑了。
这天台常年不上人,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层泥和浮土。角落里堆着一些废砖块,靠近临街的位置,天台的边缘有十公分的凸起。
这和赵泽想象中的差不太多,他从地上扣了一把灰土,又掏出水壶倒了些水,和了一些泥,一巴掌撑开,在自己脸上抹了个匀称。然后低姿匍匐,爬到了临街的边缘,微微探出头来,于是,便看见了街对面粮食局的全貌。
【作者题外话】:求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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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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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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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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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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