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铺上愣了会神,一张嘴,打了个酒嗝。
抬头看着那翻修过后仍旧斑驳的天花板,想起连队马上要进行的戈壁拉练、野外生存,这一晃就得是七月下旬,八月再强化一下新兵的业务,就剩下九月这一个月的训练期。而要练的仿佛永远都练不完,手里没有趁手的家伙,等十月和b师对练的时候,怕是又要被人摁在地上锤。
到底差哪呢?
马德明脑袋疼。
b师的同行,灵活多变,诡诈阴狠。一个侦察连拆成几十个侦察组,同时多方向往a师防线渗透。他们的情报工作简直如有天助,a师在他们面前形同没穿衣服的裸女,处处都是致命的弱点。
侦察科今年预定将三个步兵团的侦察单位集体抽调上来,以弥补师侦连人员的不足,司令部今年对侦察连的预定目标就是防渗透,立足各级指挥部的安全。可如今马德明手里能用的骨干不过三十,剩下的全都是新兵,就算有各团侦察单位协助,但人一多,协同问题就让人不得不多花心思,拿什么去防?
除非……打乱建制,以小股对小股,以游击对游击。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意义的失败。一味死守,到最后恐怕什么都守不住。孙子兵法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所谓寇可往,我亦可往,他们能掏a师老窝,为什么我们不能掏他们老窝?
要什么指挥部!?
让师长喂狗去吧!
马德明恶狠狠地想着,起身拉开门,想找杯水喝,却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想着那三个货大概也是忌讳他这个连长,这个时候不知道躲哪去摸鱼了,于是自己去了厨房,随便找了个碗,倒了一碗水,一边喝一边踱步到了院子外。
停车场外边就是菜地,此时正值六月,一片绿意盎然。
沙土并不适合种菜,但经过数十年的肥力改善,这里随便抓一把,也能嗅到农家肥的芬芳。灌溉渠是早就有了的,引自喀拉喀什河,河水源自巍峨的喀喇昆仑山,渠水流速湍急,冰洌浑浊。水泥渠壁上有一些青苔,渠湾的水里依稀可见一些冷水鱼类,正随波逐流。
马德明端着水蹲在渠沟边,看着远处三个身影正在戈壁上上蹿下跳。
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一根木棍儿,正在演练三人战斗组进攻套路。
“敌火侧袭!”
“铁丝网,破拆!”
“前方二百米,敌步兵集群,歼灭!”
赵泽的口令被一阵一阵的热浪送到了马德明的耳边,三个人影在热腾腾的开阔地上闪转腾挪,手里举着那木头棒子,滑稽的就像七岁娃娃做游戏。
老马面无表情,抬头看了看垂直射下来的阳光。
练的什么玩意儿!?
他将自己的迷彩帽展开,戴在了头上。
“赵泽!”
那三个人影听到声音似乎有些迷茫,一起转过头来,找了半天,才在热浪扑面的视线中发现渠沟边蹲了个马德明。
马德明站了起来,招手,“你来一下!”
三人一身汗水早就湿透了身上的迷彩服,胶鞋在滚烫的沙地里快要融化了一般,赵泽立在原地,没有动。
“去啊!”老广气喘吁吁地推了他一把,“看能不能跟他搞支枪!老郭给的这几根棍儿他找不到感觉啊!”
表哥瓮声瓮气,“搞特么什么枪,搞支枪来放哪?麻烦地要死。班副,你跟他说,能不能让我们每个礼拜去弹药库打几梭子。”
“稍安勿躁!”赵泽压了压手掌,这不是打几枪的问题,也不是要不要搞枪的问题。而是这个连长他睡不着,想找个人发泄的问题。琇書網
赵泽抹了一把那张黢黑又年轻的脸,心里猜测大概又要被这王八蛋连长冷嘲热讽一番。
“找个地方躲躲阴!”赵泽朝两人呶了呶嘴,然后拎着自己的“枪”,一路小跑地到了渠沟边,和马德明面对面隔着一条灌溉渠,赵泽敬了个礼。
“连长同志,三班正在进行战术演练,请指示!”
马德明最烦的就是这些屁话,挥了挥手,道:“就这几个鸟人,你整这一出埋汰谁呢?侦察连战术演练,也就一排长那傻鸟喜欢向我敬礼!老子当初在演习场上,就是因为他敬的这个礼,被人六百米外一枪击毙。”
赵泽抿着嘴放下了手,马德明左右瞧了瞧,“你猜我会不会游泳?”
赵泽望着那湍急的渠水,道:“这水太急,也太凉,不适合下水。”
“那你不给我指条路?”
赵泽领着他往上游走了三百来米,那里有座桥。马德明定睛一瞧,这都已经出了菜地营区了,于是问道:“你们平时都在外边练战术?”
赵泽过了桥,道:“菜地里展不开。”
“你一个师啊?菜地还展不开?”老马一张嘴,火药味就浓,不过他盯着赵泽手里的那杆“枪”打量,倒是出人意料地没有嘲笑,只是指了指,道:“方法不错,就是简陋了些!”
“主要是练应用射击敌情处置,想打枪就真没办法了,只能练练瞄靶这样子。”赵泽跟着他的脚步,又过了桥,老马在前头叉着腰,望着那滚滚热浪的戈壁滩,堵着赵泽的脚步,回头道:“听说你们还夜训?”
赵泽愣了愣,点了点头,“训了几天。”
“你们班长电话里说的。”马德明眼睛瞟向了别处,忽然问,“诶,你们站岗吗?”
赵泽摇头,“岗哨是通信营、防空营和工兵营的菜地单位包下的,他们人多。”
马德明听完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仍旧叉着腰,看着赵泽,道:“这不行!我们侦察连,是司令部的眼睛,在战时,也同时担负司令部外围的安全工作。你们菜地班,怎么说序列也是侦察连的一排三班,指望你们炸个总统府当然不现实,但连岗都不站,那就说不过去了。”
赵泽琢磨着老马说这些话的意图,不禁抬头看向了沙枣树下躲阴的老广和表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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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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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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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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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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