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包好的红色糕点掉落地上,滚了一地后那系带也被迫散开,白色缀着红豆桂花的软糯糕点顷刻便裹了满身尘土。
辛苦排队买的,一口没吃到。
好浪费。
夹在纸包里还算干净的一块,桑伶一喜正预备起身去捡,转头就被一只鞋踩碎了个干净。
这双鞋很好看,白色花纹的蜀锦做面又细致的绣满白色米珠,每一颗都显得恰到精致,还有豪奢。
桑伶揉了揉自己撞疼了的膝盖,从地上爬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抬头去瞪。
目光移了上去,一个削肩细腰的美人,就这般闯进了视野。琇書蛧
不会这么倒霉吧!
对方也感觉到了桑伶的视线,唇角含笑的也望了过来,却是越过桑伶,看到了她的身后。
桑伶循着她的视线,谢寒舟竟负手走到了自己身后,想要伸手来扶自己。
桑伶也转头递了手过去顺势去拉,有些丧气的对着谢寒舟说道:
“仙君,我的糕点被摔掉了,没得吃了。”
“寒舟,我来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谢寒舟却是自然的看向了陆朝颜的位置,然后收回了手,点头对着陆朝颜应道:
“师姐。”
陆朝颜盈盈一笑,碾过了那份糕点,款款向着谢寒舟而来。
桑伶先是一僵,伸出去的手掉了方向,若无其事的拍了拍刚才摔的灰扑扑的裙摆。
陆朝颜目光灼灼带着担忧的道:
“寒舟,那日你从船上破阵而下,我无奈只能跟着商船到了东州。你让我先回宗门,我还是不放心,后来得了你的消息,又是一路马不停蹄跟着赶来了牵丝城,才算是和你汇合。”
陆朝颜正面展示给谢寒舟时的笑意,温柔得恍若春日里枝头一朵素白清雅的梨花,可斜睨桑伶时,其中的冰寒打量之意却让人觉得难受:
“这一路,你是一直和这个傀儡在一起么?你昏迷前说的傀儡不能死又是为何?”
谢寒舟淡淡的颔首,简单说道:
“其中出了些变故,还需找到制作桑伶的傀儡师,才能解惑。”
陆朝颜皱了皱眉,谢寒舟从不在她面前遮掩过什么,就连当初那个不要脸的小师妹林伶,对他百般献媚,谢寒舟也是如实相告。
现在,怎地跟这个傀儡呆了一段时间,就被拢去了?
不过,她不傻,才不会作出凡间怨女泼妇拈酸吃醋的嘴脸来,非要逼问清楚。
陆朝颜看也不看桑伶,只对着谢寒舟倏然蹙起眉,烦恼道:
“寒舟,我刚不知踩到了什么,鞋底黏的厉害。”
她抬手指了指蜀锦鞋子,桑伶很清楚的看到一块糕点碎渣粘在鞋边,那是她没有吃上一口的桂花糯米红豆糕,就这样惨兮兮的被人踩了。
那踩着的人还是万般嫌弃的模样,一把火忽地蹿上了心头,桑伶觉得自己得彰示一下存在感,不能就这么放过此事。
“仙君,那是我刚买的糕点!我好不容易买到的!要赔我才是。”
谢寒舟正将帕子递给了陆朝颜,见状,侧头看了她一眼,只道:
“糕点下次再买便是,别蹲在地上了,起来吧。”
语气平淡,隐约透着漠然。
话音刚落,那方陆朝颜的声音又再次传来:“寒舟,你先前在通讯灵玉上问我,我有没有去鬼市,这又是何故?”
三言两语,又重新拉扯过去了谢寒舟的注意。
桑伶蓦地愣住,嘴唇无声的动了动。
那是你上次买给我,我没吃到的桂花糯米红豆糕,这也是最后一份,我还让店家包的好看些,和你一起吃。
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
桑伶深吸了一口气,木着脸,起身,将那口郁气全吐了出来。
……
黄昏将至,天际最后一缕绚烂的火烧云,才慢慢被夜风吹散,消散在了晚风里。
桑伶蹲在墙角无聊看天,只觉得这里穿堂风吹的厉害,实在等的不耐烦了,正想起身,又想到陆朝颜明晃晃的威胁。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腿一抖又重新蹲了下去,脸皱成了苦瓜秧子。
脑海中,先前在封家大门前,那臭女人笑的温婉贤良,背地里却是张狂得意,她睨过来的眼神都是冰寒如刀,恨不能给她的脸刮花。
“寒舟,桑伶这般好看精良的傀儡行走在外,要是被痴于傀儡的封家人瞧见,定要发生拉扯,也是浪费时间徒增麻烦。为防万一,我们进封家问信,还是不要带她的好。”
桑伶才不信她的鬼话,这女人恨不得像是王母娘娘临身,手拿簪子划出一道银河出来,能远远的隔开她和谢寒舟来,才算安心。
这些肯定是她随口胡诌。
桑伶下意识的伸手去捞,手里却是攥了一把空。
她一抬头,就瞧见了自己站在了两人三丈外的距离,之前手伸一伸都能轻易够到谢寒舟衣袖的距离,拉着他来撑腰的事情,也是再也不复了。
桑伶心里气恼,脱口而出便也带出了气:
“我之前都是好好的,怎么你来了倒生出了这许多的事情!有你们天道宗的牌面在,封家不过一个小世家,怎么还有胆子敢来抢我!”
还有谢寒舟这狗男人,陆朝颜一来,说冷脸就冷脸,别以为他面无表情她就瞧不出来。
而且陆朝颜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嘛,他明明清楚她在鬼市买了可遮掩傀儡气息的法宝,用上后鬼市都能平安出来,封家难道还能比鬼市危险?
桑伶气鼓鼓的嘟起了脸,细嫩如软豆腐的脸肉都扩大的仿若白玉,眼神希冀的看向了谢寒舟的方向。
谢寒舟触及那道视线,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光,眉心微拢,却是同意了陆朝颜的话:
“在此地呆着,会给你布下法阵,能出不能进,注意隐蔽,不要被封家的人发现你的存在。”
陆朝颜见她气恼,又火上浇油般的补了一句:
“你安心等着就是,我知道你不服气,但这世上妖邪鬼怪低人一等本就是无可更改的事实,直接带你进世家大门无论如何都于礼不合,就算看在第一大宗的面上,也会让身为世家之人觉得冒犯。你懂了么?小傀儡。”
态度语气就像是对待家里不听话的小妹,可言辞里却是透着高高在上,藏着酷戾傲慢。
桑伶垂了头,蹲到了那个墙角里,余光里陆朝颜十分敏捷的挥手布置好了法阵,法阵一亮,谢寒舟头也不回的带着陆朝颜迅速走向了封家大门。
桑伶一等就是半个时辰,腿都蹲麻了,还不见两人出来。
一想到刚才那副场景,她捡了根小木棍就着地上的灰,直接画起了王八:
“一只凶的就是陆朝颜!哼,我戳死你,让你一直挤兑我,还想着把我干掉!还说什么于理不合,觉得冒犯,封家就是傀儡起家,我一高级傀儡主动上门,既然是痴于傀儡的人,不应该高兴欢迎都来不及吗!自己说话前后矛盾,不过就是想借着机会贬低我罢了!”
“呵呵,这只瞎的就是谢寒舟!让你朝三暮四,看不见陆朝颜对我那么凶,还一直帮她!”
“王八配王八,正好凑一对!”
胡闹了一阵,将那两只王八都划愣的不像样子,桑伶才觉得心口的那点郁闷可算是全出了。
还未得意一会,就听到转角外的封家大门口突然传来了喧闹的人声。
桑伶一下从地上站起,顺势脚下飞快一抹,将地上断头离肢的王八擦了干净。
转过身,身后却是空空。
“嗯?还没出来?”
这里是一处墙角位置,与封家大门有十几丈之远,但中间隔着一道转角的墙,又挡着十来级高耸的石阶,桑伶一时还没有看清封家大门的动静。
桑伶在法阵范围内扶住墙,探头一看。
只见封家门口几个穿着黑边墨绿制服的侍卫突然面色惊慌的成队跑进来了大门,封家大门口一时空空,居然无人看守了。
“是出了什么事?哈哈哈,难道是陆朝颜和封家人打起来了?哈哈哈哈,最好两败俱伤,或者直接灭了她才算是为民除害呢!”
桑伶突然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直接迈步出了法阵,昂首阔步的大踏步踩过十多级的石阶,走进了封家大门。
“哼,还嫌弃我是妖邪鬼怪,低人一等,我现在就要踩进去,跨过你这世家大户的门槛,我看你们奈我何!”
在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时,桑伶故意停顿了一下,试探的踩进了封家的地,一切正常,并无什么法阵或者咒术应对,才放心的全踏了进去。
也不怪她,宗门世家手段繁多,特别是针对她们这些妖邪鬼怪,手段都是狠辣无常,下手无情的。
她自然要多加小心才是。
傀儡本就是魂魄的寄托,要是月石碎,寄托在月石上的灵魂也自然破灭,那傀儡壳子再好,也是无用,不过一死物。
小命要紧的桑伶,狗狗祟祟的跟着吵闹声溜了过去。
封家面积不大,但传统的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又是建在城中,为了彰显驻守的世家气派,要比别处要高出了十多级石阶,四周朱栏曲槛,别具一格。
从门口往里走,转过了几个连廊,她就迷路了。倏忽心口微烫,缠心咒热了起来。
依据缠心咒的指示,桑伶最后转进了一处院子,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就听“嗡”的一声,脚下震颤了数息才停了下来。
等那道亮光散去,法阵结成,再难出去,桑伶才发觉自己不该过来的。
眼前是无数蒙面披着偃甲等冰冷的高级傀儡,无声无息的立在偌大院子的一方,另一方对峙的是统一黑边墨绿制服明显就是封家侍卫的一批人。
谢寒舟和陆朝颜正提剑站定,身旁还有两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估摸着也是封家人。
场内气氛凝滞,地面土皮卷起,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血污,连着法力高强的谢寒舟身上都挂了几道伤,陆朝颜更是比之又多了三分狼狈。
桑伶站定的位置正正好是一道花墙,隐在墙角,刚在打斗时也并未削落多少花枝,因此即使藏了个人并不引人注意。
缠心咒的特性因着距离渐近却又不相贴缓解,一直灼热滚烫在胸口位置,提醒了谢寒舟那边,桑伶就在附近。
他却是若无其事的提剑,见傀儡们蠢蠢欲动,一道剑光射出击退了一波攻击。
众人都在拼杀,范围越打越大,渐渐的扩大到了花墙这边。
桑伶还在犹豫,直觉这里并不安全,猝不及防间感觉手臂一紧,一只手直接穿过花墙掐向了她的脖颈,将她从花墙中钳制了出来,扔到了空地上。
来人穿着黑边墨绿的衣服,居然是封家侍卫。
那人身上染血,面露冷笑道:
“高级傀儡,竟有个遗漏的。哼,就算你气息遮掩过又如何,在我们封家人面前,所有傀儡都藏不住!”
手里符咒结成,直接向着桑伶脑门摁来,符咒古怪微弱,桑伶不以为意想要掐诀反击,却乍然感觉自己的手竟是不能再动。
这符咒居然对傀儡有天然的压制作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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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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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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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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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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