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他敛下目光,在桑伶望过来前,又再次闭上了眼。
桑伶没发现谢寒舟的异常,只以为他还在假寐。又淡淡瞥了一眼外面的雨幕,见雨不停,才懒散的俯身勾了干透的罗袜来穿。
谢寒舟感觉自己耳根微烧,连着心跳也有几分莫名鼓噪。
野庙里很黑,他刚才的视线很自然的就被火堆旁的那点白皙吸引。
火光前。
荏弱艳丽的少女坐于半高处,正撩开绯色罗裙,露出一抹嫩白肌肤。
那截玉足伸了出来,剩下半点隐在裙下,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足背崩起,玉珠般无瑕的脚尖并紧,缓缓靠了过来,火红色的光晕浮在那片白皙上,越发衬的温润白皙,活色生香。
灵气运转,将缠心咒的燥动压下,几息后谢寒舟才发现无用。又念起清心咒,耳根连到心里的那片炽热才缓慢降下。
……
庙外黑漆漆的,雨声不断从屋檐淌下。
“噼啪!”
火堆里的柴燃尽断落在火堆里,发出不大的声响。
桑伶猛地从梦里惊醒,黑沉的天色一时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什么时辰了?”
脑中迷蒙,手肘一撑直起身子来,只觉身上半披的外袍随着动作滑落下来,桑伶下意识一抓,发现那外袍竟是谢寒舟今天穿的衣服。
她有点蒙,一开始还以为是在梦里。
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很快,那声音就停在了她跟前。
桑伶抬起头,有点反应迟钝,呆呆的看着谢寒舟伸手从她手里拿过那外袍,重新穿了回去。
“醒了?已经申时了。”
目光淡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亦或是将自己所穿衣物披在她的身上只是一件小事不值一提。
桑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重新穿上身的外袍,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谢寒舟看起来怪怪的。
一点潋滟的红唇抿了抿,她有些为难的指了指谢寒舟的外袍,小声建议道:
“仙君,刚才这衣服我穿过了,要不我给你洗洗?或者你再换一件?”
这几句喃喃细语还带着刚睡醒的娇憨,每一句听来都像是撒娇。
谢寒舟目光微垂,眉目似乎舒展了些,又从火堆上吊着的陶盅里舀来了一杯茶,递给桑伶:
“不必。刚煮好的茶汤,趁热喝点。”
桑伶低头小心吹了吹,才一点点的捧在手里喝了。
热水揉着茶香涌入喉管,顺流下心肺,仿佛能融化了全身拢着的雨气,不由自主地桑伶喝的更多了。琇書蛧
谢寒舟见她喝完了,伸手取来茶碗又舀了一碗递了过去,动作自然。
桑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谢寒舟的细心和妥帖,开口问道:
“仙君,今夜是要住野庙了嘛?这里又湿又冷,好不舒服。”
谢寒舟低眉接过桑伶塞过来的空茶碗,见她有些不耐烦的摆手表示不要了,眼底神色微停,才捏住了茶碗收了回去。
桑伶挪了挪位子,避开了那从屋顶渗透下来的雨水,有些烦躁。
“这雨都下完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的水?仙君附近有村庄吗?”
谢寒舟淡淡点头:
“我刚去探查过,再往前走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一个村庄,可去那里借宿。”
桑伶揉了揉眼睛,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开心道:
“那就快去快去,再不走,天黑透了。”
双脚落地踩实,活动了下酸软的四肢,她忽的发现两只短靴都穿在了脚上,有些困惑:
“我睡前是不是没有穿鞋?”
简单嘀咕了句,她就抛诸脑后没有去想,却没发现她提及短靴时,对面谢寒舟拨动火堆时,微滞的指尖。
不想借宿在野庙里,桑伶就张嘴絮絮叨叨的催着谢寒舟走,谢寒舟静静听她指挥将东西收拾,火堆也灭了,动身出发。
天黑前,两人终于到了一处村庄前。
村庄不大,目测大约十几户人家,阡陌纵横,鸡犬相闻。
桑伶露出个讨喜的笑,隔着栅栏叫人。
不消两声,一个大婶就笑呵的出来了。
简单问了几句,大婶见他们是修士,又生的好看,必不是坏人。
便将两人放了进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我们农户屋子少,两位可能要将就一下。”
有屋子遮风挡雨,总比去住那四面漏风的野庙强。桑伶立即谢过大婶的好意,跟着进屋了。
屋子不大,光秃秃没有床帷的平板床只简单的铺了一床粗面被。大婶又送来热水跟饭食,便回去继续忙碌了。
用了饭食,桑伶将碗筷收进了竹筐后,便挠了挠头,有点儿烦恼的打量着屋子。
谢寒舟主动道:
“我暂且不困,你睡吧。”
桑伶不说话,只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谢寒舟回视片刻,眸光轻闪,似是想到什么,他移开了视线,片刻,退至门边,背过了身。
“我守在这里,你洗漱吧。此处毕竟人地两生,自己注意。”
桑伶也不管谢寒舟看不看得见,将头点点,拎了热水进了内室。
先是一阵窸窣声,再就是水声,一点一点的响起。手帕被手捏着浸在了水里,搅了搅,又提了起来,淌出一片水来。
衣衫摩挲的声音,“哗啦”的水声,桑伶轻轻哼着的闲适小调......
每一声,每一次,都让人后悔,想要出去。
他不该留在这里的,再出去一点,就能避开这些声音,以及,那无端变得磨人的等待。
谢寒舟下颌微一紧绷,连着挺立的身子都稍显僵硬。
然而就在这时。
屋外骤然传来一阵骚乱吵嚷的声音,院门被拍的震天响,女子哭泣哀求的声音高亢嘶哑:
“仙师们是不是来了这里?我儿子不见了,他被妖怪抓走了!求仙师帮忙!”
屋主大婶也赶紧跑了出来,将院门开了,来回说了几句,那大婶将过来的村民留在院子外,面对着这边走了过来。
谢寒舟眉宇微蹙,预备出声,内室的桑伶已经走了过来:
“什么妖怪?”
谢寒舟转头去看,眸光蓦地深乱,抬手便握住桑怜的臂腕,阻了她继续往门口走的脚步。
桑伶转头疑惑:“怎么了?”
眼前。
桑伶原本的绯色罗裙,浴后已经换成了藕丝束腰裳裙,那藕粉贴近肤色,又是轻薄罗衫裹住身线,在昏暗的灯光下乍眼看来,近乎光洁清透,身体上的衣服都变得似有若无。
谢寒舟嘴角绷直,指尖发烫,反应过来时,明明是想撤开握住对方的手掌,最后却是一把将桑伶拉近。
视野缩小,再看不见那身雪肤藕色,谢寒舟本欲慌忙偏开的视线,最后似松了口气般,落在了桑伶放下的发髻上,墨发如绸,只松松的拿着发带挽了,是预备要睡的模样。
顿了顿,谢寒舟低沉的声音才缓慢响起:
“……将斗篷穿了,夜里凉。”话落,松手,他指尖落下,微触那藕色衣角。
那修长指尖划过的衣上褶皱,似被带起的点点藕色涟漪。
桑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暗道,莫名其妙。
斗篷就搭在门口的椅子上,也就顺手的事,桑伶走过去拿起披上,然后伸手推开了门。
两人错身而过时,一种淡淡的湿气,还混着一点馨香,飘满了鼻尖。
谢寒舟忍不住退后了一大步,半响后,眸底汹涌翻滚的热意褪下,重新藏起,他闭了闭眼,才抬腿,走了过去。
……这一路这样的事情不少,谢寒舟的话少,人又生的冷,村民很是怕他,基本上和村民交流的事情就全交给桑伶,之前借宿也是如此。
桑伶三言两语间就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根据大婶的复述,事情脉络便大致整理了出来。
村庄外面,临近野庙的那座山的半山腰位置有一野藕塘,究竟有多少年谁也不知。
只是近年,村民路过才在那野藕塘里偶然看见有一只妖怪生了出来。
一开始,村里害怕过一阵,也想着去找那仙师消灭。可一来,村庄偏僻贫穷凑不出去牵丝城寻仙师的费用,二来仙师从不爱管这等小妖的事情。
一来二去便拖了下来。
后来村民们见那野藕妖不生事,还帮了村民一些忙,便放着没管了。
可万没想到,事情就在最近发生了变化!
先是鸡鸭莫名失踪,再是村里猎户发现山中野兽被吸干了精血,丢在了山坳里。
数量实在不少,村民们惊慌还没来得及应对,就轮到了孩童身上。
虽都未死,可回来的时候总要大病一场,孩子都是父母身上的肉,次数多了,村民想要灭妖的心思便越发强烈。
那村妇见谢寒舟也从屋子里出来,不顾丈夫的阻拦直接从院外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求救:
“仙师!仙师,我的儿今年不过八岁,虽说调皮捣蛋些,但他心善,还时常维护那妖,孩子不懂事,自是我父母教导不是。可他只是一个孩子,去年也被抓过一次,回来便卧床了三个月,这次那妖又将他抓去,我害怕,我害怕我儿撑不过啊!求仙师们救命!求仙师!”
桑伶将情况也对着谢寒舟简单说一遍,他点了点头,伸手将那额头磕的青紫的村妇虚扶起来,安抚一番,带着桑伶出了门。
村民们都举着火把等在村口,说了几次都不愿离开,一路护送两人上了山。
妖气明显,循着过去,尽头就是村民之前描述的那处野藕塘。这里位置隐蔽,之前又下了雨,两人下山时倒是没有察觉。
先从山路进去,在半山腰的位置停下,却是要岔开山路穿过一大段野蒺藜的小路,几乎是绕到了原来的山路背面,在一处隐蔽角落,才算是找到了那处莲高没人的野藕塘。
这一路走的辛苦,桑伶手心都不小心被划破了几道口子,更何况那些普通凡人,但没有人退缩,无数火把将这片黑夜照的亮如白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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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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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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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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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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