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片刻。
桑伶仔细的又去瞧了眼谢寒舟的情况,见他还是昏迷着,拍了拍胸脯,长吐出一口气,转身拎起包袱就走了。
蜀州繁华,天府城北邻中州,东临泽州。
中州势力繁杂,多修士驻守的修真宗门、城池和大小村镇。泽州多世家,气候湿润,多水道,有一种小桥流水人家的静谧。
想了想,桑伶揣紧了自己的小包袱找了商行买了头驴,替做代步工具向东行进。
驴子脚程还算快,一根胡萝卜没吃完就带着桑伶出了城,没多久,城外笔直的路变成了三岔路口。
她毫不犹豫驱着驴子从前往商船的大路上离开,转头上了一条山野小道。
这一走就是两天。
蜀州地域宽广,位于鲲仑大陆尾部的西南方,小道由西向东,穿过一大片松树和栎树的山林,顺延地势起伏向下。
虽说川蜀之地辽阔,可桑伶一人一驴专往小路快道上走,没多久周边景色就是一变。
仔细掐算一下距离那天府城已经行进了千里,到了一个小地方。
人烟渐密,蜀州和泽州交界山林间有一平坦山丘围绕的小的平原,名叫花源乡。
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山中田间总有繁花盛开,青绿绯红交错,故而得了这个名字。
虽比不上漠回镇繁华热闹,但也是个民风淳朴的村子。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岁月静好,传闻村中之人长寿健康,从无天灾人祸,是个远近闻名的福村。
听到路上偶遇的挖药人如此介绍,桑伶赶路的心一下子被吸引了去,环视四周,皆是高山,人迹罕至,想来煞神追过来也要颇费心力,难以追踪。
不过犹豫一会,桑伶就决定要住下来,告别了挖药人,顺着对方指引的方向,她踩上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羊肠小道。
地方隐蔽难行,桑伶从驴身上爬了下来,将驴的栓绳全解了:
“驴兄啊,这一路你辛苦赶路,接下去路不好走,我就放你自由啦。”
那驴扑闪着鸡蛋大的眼珠子瞅了桑伶一眼,“吭哧吭哧”的似乎是回应了两句,等身上的栓绳没了,尾巴一甩沿着原路走了。
将陪了两日的驴放开,桑伶拎着小包袱继续向前走了。
树林幽静草木极深,越往山下走野草越发没过了腰际,空气里渐渐开始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烂气味,带着一股久积不散的潮湿气。
桑伶用木棍敲打着面前的大片杂草,突然草丛里发出几声“窸窸窣窣......斯哈斯哈”的怪声,几条躲在暗处的小蛇被惊动,吓得四散逃开。
桑伶有些疑惑不解:
“这都快到村子里,怎么有这么多的蛇,连着草都是这么深,几乎连路都看不清楚了,还真是奇怪。”
疑惑归疑惑,但一想到要真是谢寒舟追了过来,估计也想不到她能躲进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心里也多了几分雀跃。
又走了大约一刻钟,桑伶终于在一人多高的茅草里看见了一角土房屋檐。
再多行几步,村子全貌就全显露在视野之中。
几圈圈拿着细竹子围成的篱笆,茅草盖顶的土房,院子里长满了叫不出名字的野草,只孤零零地伫立在日头下。
有几家富硕些的屋顶盖着黑色瓦片,只是年久失修屋面缺瓦,半零稀碎,盖满落叶。
随处可见的墙面上,篱笆上满是黑褐色的痕迹,还有一指多深的砍刻痕迹。
危险的直觉窜上心头,桑伶顿足站在了村口位置。
整个村子里安静到诡异,有几分汗毛战栗的阴森,透着一种不祥的气氛。
村子正中挺立着一根高大的枯树,上挂着五六个破败干瘪的白灯笼,凉风席卷呼啸而来,灯笼上下晃荡,不断发出“窸窣窸窣”的古怪摩擦声。
“怎么倒像是个无人村,说好的民风淳朴,岁月静好呢,这不是骗人的嘛!”
桑伶气了个半死,不是骗不骗的问题,要是差距小了一点倒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挖药人口中的世外桃源本身就像是一个美好神话。
可眼前这幅场景,哪里是个正常村子,根本就是个鬼村嘛!
“挖药人!你就是一个大骗子!老娘要锤爆了你的狗头!”
走了接近一个时辰的山路,却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大失所望下,桑伶气的咬碎了后槽牙,最终还是选择走进了村子。
莫得办法。
现在已经临近傍晚,高山屏立,地势崎岖不平,下山的路都走了这么久,原路返回的时间只会更长,夜里林兽出没,赶路危险系数更是叠加。
她还是需要先找个一处还算完整的屋舍,暂时歇脚休整,先过了今夜再说。
半个时辰后。
桑伶坐在村头一间村头瓦屋里,面前熊熊火堆上架着一个黑陶土罐,罐子里翻腾煮着赶路挖的松菌和临时捉的野鸡,味道鲜美,香气扑鼻,闻之食指大动。
山林的夜晚,寒意未消,气温很低。
好在,桑伶本身的御寒能力很强,四处漏风的屋子也捡了茅草堵了个严实,屋子里还算是拢住了些暖意。
桑伶盘腿坐在地上,身子前倾,将下巴拿手撑着搁到膝上,目光涣散地盯着前方的陶土罐子,昏昏欲睡。
风声呼啸刺耳,其中忽然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窸窣”声。
桑伶倏地回神,抬眼看去。
面前火堆里一根柴火正巧掉落,上方罐子里的鸡汤已经炖好了,汤色金黄,沸腾间松菌上下翻滚。
她忙半支起身子,拿出随手用木头削好的汤勺碗筷,捞起就吃。
这大半夜的,落到荒山野岭中,她不能在床上睡大觉,却要在苦逼地睡在地上。
都怪这狗屁谢寒舟,真的是专门过来克她的煞神!
嘴里嘀咕了许久,吃完后桑伶困顿的打了个哈切,终于忍不住将火堆拢了拢,倒头就睡了。
到了后半夜,外面的风越发刮的大了,睡梦中的桑伶不安稳的翻了个身。
屋外,一道黑影连着踩断了几根树枝,见屋子里的人还是没有发现,终于沉不住气,将门敲了敲。
“咚咚咚——”
桑伶没有理会,那黑影不死心的又敲了几下,被扰清梦的桑伶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强忍着怒气去赶人。
“吵什么吵啊,大晚上你。你不睡觉,我还睡觉呢!信不信我锤爆你狗头!”
隔着一扇啥都挡不住的破门,门中间还有一道大口子,堵破口的茅草不知何时掉了下来,桑伶就和敲门的人直接对眼上了。
门外那个怯生生的少年好像是被桑伶吓坏了,半晌才开了口,声音也是怯懦的:
“对不起,姐姐,我太冷了,我想晚上在屋里暖和暖和,睡个好觉,可以嘛?”这是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衣衫单薄,面容清秀。
身上背着一一大筐柴枝,像是不小心在风雪夜里迷路的山野少年。
四目相对,桑伶眼睛在他身上一转,意味不明道:
“你是迷了路?”
少年点了点头,似乎是不习惯与人这般对视,略羞涩的应答道:
“姐姐,我可以将筐子里的柴全部给你,只要我能留宿一夜,外面实在太冷了。”
桑伶吐了口气,有点儿烦恼。
她抬眼看了下那村子正中的枯树,枝桠黑枯,枯树上的白色灯笼早就消失不见了,不知是不是被风刮走了,桑伶想了想最后还是打开了门,错了身让他进来了。
“只准一夜,天亮就走。”
少年忙点头应承抬脚进门了,两人相交之际,桑伶闻见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还未闻清,少年已坐在了屋子里,一个距离火堆较远的位置。
见桑伶看来,忙乖巧笑道:
“姐姐,快过来吧,夜色太深,早些安歇才是。”
少年脸上的笑容天真,桑伶看见了却是冷了脸:
“要不是你敲门,我早就一觉睡到天亮,要是真的乖觉,就乖乖的给姐姐填上几根柴火,让火堆燃地更旺些不是?”wWW.ΧìǔΜЬ.CǒΜ
少年一惊,反应过来后却是苦了脸:
“姐姐,是在怪我?都怪我不懂事,姐姐怎么打骂我都能受下,只要姐姐不要气坏了身子就是。”
说话茶里茶气的,桑伶才不吃他这一套,瞧着这人古里古怪,明明说冷进屋后离火堆却是坐的最远,哪里有半分怕冷的样子。
桑伶合上屋门前最后看了眼屋门外,一片漆黑幽静,茂盛的野草林立,惨白的月光下越发显得鬼影幢幢,阴森恐怖。
背后一道目光盯了过来,桑伶转头微笑:
“要吃些晚饭嘛?刚煮的松菌野鸡汤,那可是我走了一个多的山路才采到了几颗松菌,味道最是鲜美难得,罐子里还热着。”
人世间难得的美味,就算是从不重口腹之欲的修仙之人,闻到了这个味道都不能不喝上个一大碗。
别问桑伶怎么知道的,要问就问那个前一任不得好死的主人邪修去!想当年,刚收获小弟一枚的邪修,指使桑伶狗腿子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穷山峻岭挖松菌!
从没干过这种事的桑伶苦命的挖了几天,腿肚子都快要走废了,才只挖到了几朵,凑到了一锅。
邪修第一次做主子,见桑伶又实在看起来凄惨,便分她了一碗。
当时喝进嘴里的味道,能让桑伶都感觉自己能立马又行了。
更何况现在,黑陶罐子里的又被桑伶加了不少好料,味道更是鲜香扑鼻、诱人至极。
桑伶目光灼灼的看过来。
少年立马摆手,显然是怕了桑伶不合时宜的热情:
“姐姐,我来时便吃了不少野菜,肚子里饱极了。我常听大人说,吃不惯油荤的穷苦人,对待这种美味还是不吃的好,不然肠肚可要受罪了。”
桑伶却是自顾自的拿出干净的碗,凑近了火堆,面对少年的拒绝,热情周道的化解道:
“吃不惯那是没吃过,多吃些就不会闹肚子了,你听姐姐的,这些好东西赶紧吃了补补,你瞧你瘦的,风一吹都能跑了。”
少年骇了一大跳,立马站到桑伶旁边伸手去摁:
“我不是假客气啊,我是真不能吃!姐姐,你千万别客气!”
两手相接的一刹那,桑伶只感觉一道柔软触感落在手上,少年指腹柔软无茧,更是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不禁冷笑: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还敢来我面前演戏!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村里又是什么古怪,故意跑到我的面前,你到现在是还想要再隐瞒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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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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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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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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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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