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进屋看了一圈众人,跟着谢酒到了床边,搭手诊脉,片刻后确诊,“是中风之症,可要开药?”
她问的是杨老大。
这里距城里不近,没有专门的药铺,附近患者一般都是去林舒家配药。
大夫都请来了,自是要开药的,杨老大点头,“开。”
林舒刷刷写了药方递给杨老大,“先开半月的药量,拢共六两银子,带着银子跟我回去拿药。”
林舒亮银钱才出诊,杨老大见谢酒将人请了来,心中暗喜她果真是从顾逍处得了银子,否则怎么请得来林舒。
故而林舒让他拿钱时,他看向了谢酒。
她有银子当然该她出。
“这是不是有点贵了?”杨老二不知兄长想法插嘴道,若是从前六两银子他手指缝里随便漏点都不止这些。
可在流放地,男子上工一日才十个铜板,六两银子就得他上工近两年才能赚到。
谢酒好似看不懂杨老大的意思,安静地立在一旁,见杨老大迟迟不动,眼里隐隐还有催促的意思。
这个蠢货。
杨老大心里骂道,又不好当着众人发作,只得压下怒火,好声道,“弟妹,把银钱付了。”
谢酒懵懂看他,“我没银钱啊。”
林舒见状,冷了脸,扬声道,“你们杨家是在耍我吗?我出诊素有规矩,概不赊账,这片区大家都是知道的。
是她跪在我家赖求,说你们有银钱可付,如今病看了,药方开了,你们推三阻四是何意思?
若真是舍不得银钱替你母亲看病,我今日便认了倒霉白跑一趟,只是往后你们杨家人休要再寻我看诊。”
林舒的话清楚传到外面,只一会儿,各种议论声便传回了屋里。
“他们家就兄弟俩和谢酒出去上工,其余人都在家坐着,应是有钱的。”
“不上工还日日有饭吃,家里肯定有钱啊,只是未必舍得拿出来。”
“连老娘病了都不舍得治,大不孝啊。”
……
杨家众人听了这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从前流放玉幽关的犯人,男子去采石场或修城墙,女子则充作军妓。
顾逍来此后做了整改,犯官和家中涉事男丁依旧律去采石场和修城墙受罚,但会给每日十个铜板度日,防止穷极惹事。
未犯事的女子不再充军妓,可去官府名下的绣房、田庄做活赚钱。
杨家非重犯,登记在册需服苦役的只有杨老大和杨老二,其余人可自寻营生。www.xiumb.com
杨家人骄奢惯了,吃不得苦,又有杂货铺的支援,除了老大老二兄弟俩不得不上工,只把谢酒弄去了绣房,其余人都找了各种理由留在家中。
谢酒不动声色和林舒对视一眼,林舒了然,提起药箱就要往外走。
杨老大见此,忙拦着,“林大夫稍等,容我想想办法。”
若今日就这样让林舒走了,他们要落个不孝的名声,还得罪了林舒,来日他有个头痛脑热,林舒不给医治也是麻烦。
他拉着杨老二作势要去商量,就见外面慌慌张张跑来一人,进了屋附在他耳边嘀咕一番。
杨老大脸色顿时煞白。
谢酒嘴唇微翘,杨老大知道杂货铺被烧,往后没了银子来路,更舍不得给蔡氏治病。
果然,他满脸悲切道,“林大夫,对不住让您白跑一趟,实在是我家拿不出这银钱来。”
比起名声和活着,他快速选择了后者。
其余人虽不知缘由,但默契地选择不做声,六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谢酒请来的人让谢酒去想办法。
林舒冷哼一声出了屋。
谢酒看了眼躺在床上急得眼眸发红的蔡氏,急道,“大哥,不能看着婆母就这样,快想想办法呀。”
她快步出了屋,追上林舒,“林大夫,请你救救我婆母,我可以给你当牛做马,洗衣做饭,给你做药童,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你替婆母治病,求你了。”
林舒蹙眉,“让开,我不需要当牛做马的。”
谢酒急得拽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求你了……”
“林大夫,谢酒一片孝心,要不你就成全了吧,你一个人平日也忙,就让她照顾你饮食起居抵债。”
人群中,有好心的人劝说道。
“是啊,经历流放的苦,还能这样孝顺实属难得,林大夫你就成全她一片孝心吧。”
杨老大眼眸微亮,跟着出了院子,“林大夫,便让我家弟妹做工抵药费,若将来我们赚了钱,也会及时付给你。”
见林舒不说话,他又道,“若是弟妹一人不够,再让我小妹一起。”
刚要跨出门槛的杨馨儿闻言,忙退回屋里,她才不要给人做奴婢。
林舒冷笑,“杨家大小姐去我家,是我伺候她,还是她伺候我?”
杨老大讪讪,自家妹子确实不是干活的料。
陆续又有人帮着谢酒说话。
林舒默了默,松口道,“半年,洗衣做饭,收拾药材甚至需得跟我进山采药,我这人不喜与人牵扯过多,若要做我家的牛马,这半年内就只能住我家,愿意就带上东西跟我走,不愿意就让开。”
“这……”杨老大迟疑,她还没搞清楚顾逍对谢酒的态度,加上她不在家里不好掌控。
林舒看他一眼,讥笑道,“这也不舍,那也不愿,我可没兴趣陪你们闲耗,让开。”
杨老二没什么城府,他能想到的是谢酒在绣坊赚得不多,给林舒做工半年就能抵药费,吃住在林家,既给家里省了口粮,又能腾出一间屋子来,怎么算都划算。
他将这些小声跟杨老大说了,最后提醒道,“哥,万一将来有机会回京……”
大夏朝以孝治天下,在这流放地孝道被排在存活之后谁也别笑话谁,可真有一日回到京城,不给母亲治病就是他们最大的污点。
杨老大看了眼谢酒,见她身子单薄拉着林舒,好似林舒再不答应她就要哭出来,很是柔弱无助的样子。
心下定了主意,“就依林大夫说的,弟妹,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跟林大夫走,我随你们一同去把母亲的药取来。”
一个小小女子,便是不住在一处,他也是有法子能拿捏她的。
再说,无论她去哪里都是杨家的媳妇,必须为杨家所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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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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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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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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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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