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风山位于玄山后方极地处,温度极寒,风过如刀割。
来到这里的罪人无一不是被封闭经脉,和凡人没什么区别。整日吃不饱穿不暖,受严寒被风割,还要每日去挖取晶石完成任务。
谢妙枝曾经去过一次,见过几个熟人。
那几人往日莫不是潇洒自如的仙君模样,最后也落得神智颠倒,麻木不堪的惨状。
若是玄山的若风山是极寒地狱,那么灵药阁的地牢就是温暖人间。
灵药阁多是木系药修,忌讳残杀。
地牢里长满了树藤,藤叶上小果子散发着幽幽黄光,将这一方狭窄的地牢照亮。
谢妙枝被分配到单独的牢房里,除了头顶的光,四周密不透风。
她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原来是藤条驮着几个果子钻进来。谢妙枝惊讶地看着它,“给我?”
枝叶轻轻颤动了一下,藤条乖乖地往前伸了点距离。
藤条上面开着几朵白色小花,花蕊是淡淡黄,香气清幽。
谢妙枝拿走水果,试探性的伸出手想要摸摸花,却猝不及防被藤条啪的一下抽中手臂,留下一个不浅不淡的痕迹。
“这么凶啊?摸一下都不行?”
藤条施施然的离开后,谢妙枝擦了擦果子张口就要吃,谁知下一刻就有一只手抓住了她。
“你这都敢吃?”
是聂尘。
他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出现在地牢只有他的虚影,谢妙枝甚至可以透过他的身体看到后面坑坑洼洼的墙壁。
聂尘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袍,衣纹繁复,发冠精美,看上去和她之前见过的那些世家公子哥没什么区别。
“你怎么来了?”
谢妙枝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眼神,冷冷淡淡,只有紧抿的唇角暴露了她的不耐烦。
说完她扯回手就要继续啃那个果子,聂尘一把抢过,压低声音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灵药阁万妖书上记载的有名有姓的化妖炽,化妖炽乃是以人身转妖物的违禁之物,早在多年前就被严禁使用了。”
“你吃了是想随便变成什么妖物被处以极刑吗?”
南珏称王统领万妖之前,人与妖的关系极差。聂尘的母亲黎樘能与谢闻相爱都是极少数的事情。
谢妙枝愣愣地眨眼,“不是你给的?”
“..........”聂尘默默地看着她,手上的劲加重了几分。
“那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聂尘垂下眼睫,眸色晦暗,“阁主他.......”
他停顿了一下,转口道:“今后不会有了,你好好待着不要想着跑,小心受伤。”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谢妙枝一把扯开他的手,冷嗤一声,“我能跑哪儿去?你也不看看我现在在哪儿。”
灵药阁的狄老师虽然没有玄山那般苦寒虐待,但是进来了,基本上就只能在这间狭小的牢房关到死。
这里没有阳光,没有星夜,只有爬满整个地下的藤条才是唯一的异色。
“不会待很久。”聂尘向她保证道。
“不会很久是多久?”
“三天。”
“我如何信你?”
聂尘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木盒在她面前打开,里面装着一条近乎透明的虫子,还未靠近就能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谢妙枝往后挪了两步,“这是什么?”
“洛华蛊。”
洛华蛊?谢妙枝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第一世洛华蛊不知何时进入她的身体,还是她无意看见自己手臂上的痕迹才知道,聂尘这小子居然趁她睡着种下的。当时聂尘任务结束后她就直接离开了,直到死都不知道那蛊虫是何用处。
手腕微凉,谢妙枝转眼一看,聂尘竟然又要不经过她同意种蛊。
‘啪’她拍开他的手,警惕道:“洛华蛊是什么?”
聂尘也没有想着瞒她,据实说了。
洛华蛊是谢闻研究的,后传给聂尘,这种蛊虫唯一的养料就是养蛊人的心脉血,成熟后会变透明,作用就是让种蛊人从养蛊人身上吸取养分,只要养蛊人不死,种蛊人就不会死。
但是第一世谢妙枝是被周无定的本命法器捅穿,后又被青焰烧成了灰。
“我不种。”
谢妙枝神情冷淡,拒绝得很明显,她在草铺躺下,闭眼说道:“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即使不睁眼谢妙枝也知道聂尘一直在旁边看着她,过了许久,久到谢妙枝睡意弥漫真的要睡着时,聂尘忽然开口:
“好,不种。”
“等我三日,很快就能带你出去了,但在这以前....”聂尘半蹲下来,并不凝实的手抚着她的脸,透着轻微的痒。
“姐姐先不要想着离开,好么?”
[系统,现在任务进度多少了。]
【宿主大人,现在是百分之八十五。】
才八十五啊.......谢妙枝想要推开他的手,他却反手就将她抓得紧紧的。
她也懒得挣扎了,面无表情地说道:“聂尘,放开我。”
聂尘应当是很厌恶这个名字的,但不知为何听她这么叫心里一阵悸动。
这样想着,他面容温柔些许,“姐姐终于叫我聂尘了?”
“我很喜欢,姐姐今后可以多这样叫我。”
静幽的地牢里,一个漂亮的美少年捧着你的手贴在胸口对你这样讲话很难不被诱惑,但是谢妙枝做到了。
她侧头看他,“你认真的?”
“当然!”
谢妙枝微微一笑,她忽然支起身子离聂尘越来越近。
少女雪白的脸庞近在咫尺,鲜红的唇饱满润泽,眼睛黑黝黝的仿佛带着能将人吸入的漩涡,“聂尘....”她缓缓抬起一只脚蹭过他的腰腿。
聂尘紧张的滚动喉咙,这具半透明的躯体上竟然可以看出脸颊的绯红。
那只带着火星的脚尖从下往上,聂尘的目光也跟着走,手不知不觉松开了。
“这么听话啊..”
那只脚停在聂尘的胸口,谢妙枝表情一变,一脚将他踹了出去,“那现在就滚吧!”
这一脚谢妙枝没有收力,从聂尘的虚影拍上墙壁立刻散开消失就可以看出踹得有多重。
聂尘消失后,地牢终于恢复安静。
谢妙枝是真的有点累了,她枕着手臂静静睡去。
.....................
空间一阵扭曲,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
他背着光,高大的阴影将谢妙枝蜷缩的身体牢牢遮住。
沉睡的少女像一尊瓷白的玉像,他解下披风盖在沉睡的少女身上,动作轻得好像在碰什么易碎品。
不知过了多久,他挥手弹出一缕白丝隐没于少女眉心后便消失了。
...............................
谢妙枝罕见地做了个梦。
那是一个浩瀚碧蓝的天空,花蝶飞舞,青草漫野。
一个青衣少年支着腿,双手垫在脑后,悠然地躺在高大的桃花树上。
察觉有人靠近,他歪头睁开眼睛,杏眼如氤氲的水,满色春光倒映在眼底。
“姐姐?”
他一跃而下,像一只轻巧飞舞的蝶,衣袍翻飞,袖带划出好看的弧度。少年降落的位置正好距离她两步,一股药草清苦香猝不及防扑面而来,他低头看她,睫毛轻轻扑棱,“找我何事?”
她掀开衣袖露出皓白小臂,指着上面纯白色的诡异图腾问道:“这是什么?”
少年将炙热眼神从她脸上移到手臂,眼神都没变过,“洛华蛊。”
“洛华蛊?是什么?我为何会有这个?”
他抬眸看她,如花瓣一样的唇微微一笑,他双手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歪着头俏皮道:“姐姐不喜欢这个图案吗?”
少年的手并不炙热,甚至有些凉,手心的脸蛋柔嫩软滑,那股子药草清香仿佛要从指尖钻进身体里。
“问题不是这个,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嗯......”他闭上眼,睫毛抖了抖,“我知道姐姐的意思。”
“洛华蛊,其实就是........”
手不知何时被挪到他的唇边,少年缓缓睁眼时张唇将她的指尖含了进去,她吓了一跳连忙要拿开,但是他拽得很紧。
齿间咬合并不重,指尖传来酥酥麻麻的痒。
“聂尘!”
“姐姐,我在。”
谢妙枝醒来时都觉得手指上有粘粘糊糊的触感,她撑着额角,发现了身上盖着的披风。
披风触感很薄,但是完全不会觉得冷,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雪冷味。
她沉默的摩挲着披风的触感,发起了呆。
[系统,刚刚谁来了。]
【啊?有人来过?】
[你没看见?]
【哈哈哈,我看宿主大人您睡的正香就去研究升级后的操作手册了哈哈哈.......】
【刚刚有人来过吗?】
[我身上的披风,不知何人拿来的。]
【害,除了聂尘还有谁呢。】
谢妙枝眼神不明,是啊...除了聂尘,还有谁呢?
不等她细想,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随着而来的是熟悉的霸道威压。
谢妙枝将披风藏好后抬眼看去,就见衣着端庄华贵,与谢闻有八分相似的阁主踱步而来。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Χiυmъ.cοΜ
阁主看她仿佛在看死人,语气温和却似寒冰。
谢妙枝想起幻境里他追着自己儿子一家人砍,现在又满心欢喜的接聂尘回来。他不怕聂尘强大后转头就把他杀了吗?毕竟这种事聂尘干的不少。
“你是?”谢妙枝睁大眼睛,一脸无辜的选择装傻。
“看来没有。”阁主完全没有和她继续讲下去的意思,直接动手。
谢妙枝进来后灵力被封,她灵活的避开攻击,说道:“你为何不说清除就要杀人?”
“你害他至此,杀你不为过。”说罢抬手又是一击。
若是谢妙枝记忆没错,此时的阁主修为大概是出窍,而她不过是金丹,他这一击与刚才相比像小打小闹。
【宿主大人不用躲!】
虽然不知为何系统不让她惜命了,但谢妙枝其实也躲不过去,一招后还有一招,此地就是专门囚禁她的,灵力全无,她终归逃不过一个死。
谢妙枝听话的停下动作迎接死亡,眼前变黑时她好像看见一个飞奔而来的身影。
“姐姐!”
“阿拂你来得正好,我已将这宁月派余孽解决。”
“姐姐.......”
.....................
阁主那一击下手太重,加上谢妙枝放弃抵抗,撑不到两息她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就像是睡了一觉,谢妙枝从黑暗中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荒郊野外。
[系统,解释解释。]
【报告宿主大人!聂尘任务进度已经达到百分之九十,您现在进行的是周无定任务线。】
[我没有完成如何会进行下一个任务?]
【这不是更新了嘛,达到百分之九十后就可以开启下个任务,这个任务如果后期关键事件结束后还未完成您还可以回头继续做的,而且现在还多了个功能,宿主大人看看自己现在的身体,我精心挑选的!】
谢妙枝看着伤痕嶙峋的手,还有身上破破烂烂的衣物,明显不再是之前用了许多年的身体了。
她忽然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你说是你精心挑选的?也就是说你早就开始准备这件事了。]
【这个......我这不是觉得事情还没做好就不能打扰您嘛。】
【不聊了不聊了,宿主大人快看看你的右边,任务对象来了!】
满腹郁闷硬是被压下,谢妙枝神情不善的扭头看去。
此地不知何处,野草疯长,树林参天,头顶的光被树冠盖的严严实实,四周阴冷湿寒,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然而她忽然意识到这股寒冷并不只是环境造成,因为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晰看见爬上树干的冰霜。
冰霜蔓延范围越来越广,渐渐地,谢妙枝冷的嘴里呼出一口又一口雾气。
周无定是金火双灵根,这股冰寒倒更像是.............
伴随着振聋发聩的巨响,就像是黑暗中逃入一只纯白的蝴蝶,一个白如雪冷如霜的青年瞬移至眼前。
白衣如雪,鸦发似墨有些许凌乱,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眼睛似寒星如点漆,他的嘴唇紧抿,血渍像雪中红梅一般点缀在眉心。
似乎是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
随后,毫不犹豫挥剑而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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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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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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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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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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