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情况的楚亦被这些莫名其妙的目光盯的浑身都不自在,于是用胳膊碰了碰一旁的周丰源,压低声音道:“周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感觉他们在往这里看!”
周丰源则是笑眯眯的回道:“淡定,明月当空身映清辉而已。”
楚亦被这句突如其来的箴语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请教道:“怎么说?”
只听周丰源淡淡的回道:“沾光。”
楚亦一听这话,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所谓沾光,还能是沾谁的光,自然是身旁这位当空皓月的光啦。
没办法,天骄人物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这么引人注目......武当玄阳观高徒,年不满三十便已得炁,甚至还触摸到了先天境界的瓶颈,年纪轻轻就有这等修为,说是天纵奇才亦不为过。
放在年轻一辈中,更是翘楚般的存在,如无意外,在将来也会是登凌绝顶俯视群山的先行者之一!
当那些练了几十年还在长生桥上打转儿的老一辈修士在见到这位年轻晚辈之后,无不羞愧到难以自容,纷纷感叹练了一辈子的功,都练到狗身上去了。
不过楚亦对此却没有多大感觉,天才嘛,又不是没见过,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崂山那山沟沟里不就藏着一个嘛,还有那姓顾的也算一个。
而他楚某人一夜得气,修行百日便有了不浅的火候,这样一算,怎么也算是个天才了吧......不过还是那句话,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在修行路上之所以能这么顺风顺水,完全是前面五年的观想修行打下的基础,现如今那份底蕴已然耗尽,所以才迟迟不能让三宝归一,继而得炁入道。
但是话又说回来,只要他楚某人不说出实情,又有几人能窥探到他的根底,所以从明面上看,他这个成绩还是很漂亮的,只是水分较大而已。
就在楚亦胡思乱想之际,一旁的周丰源见他默默不语,还以为是被打击到了,于是出言安慰道:“楚师弟,你也不用自卑,你修行不过百余日,能有这个修为已经很了不起了,不怕实话说跟你说,咱们崂山的几位师兄在见到你之后都颇为汗颜啊,所以切莫灰心,以你的资质,只要勤加修练,日后一定能追上那位沈道友的。”
楚亦闻言,心中颇为哭笑不得,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回应,只能点头称是,而周师兄的言语中也透露出了一丝重要信息......姑娘姓沈。
......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颇为喜庆的乐曲混响,笛萧排笙,鼓锣大钹,唢呐二胡等诸多乐器混在一起,将民族音乐的众和之美展现的淋漓尽致,气势宏大,韵律悠长。
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只见一名身穿紫色道袍的高功老道长手持玉圭帛书率先从中门而入,紧接着,身着赤红喜袍的新郎新娘二人各持红绫一端,于中门处缓步而入。
二人身后则是一群身穿道袍的同门师兄弟,只见他们各持一样乐器在那吹弹敲打,好不热闹。
楚亦见此一幕,心中暗想,这场道家婚礼的规格之高,恐怕也只有古时的王公贵族能比了吧!不过道长们还真是多才多艺啊,连乐队都玩得转,佩服!
而现实也正如他所想,这场婚礼的规格之高,不敢说前无古人,但绝对是后无来者,而且越往后越是如此......后世更有好事之人,将这一场道家婚礼盛况称之为‘升仙大会’,而新郎新娘以及在场宾客的大合照自然也就成了‘新版神仙真灵图’!
后世,在茅山上清派某一段极度衰微的日子里,茅山门人仅凭此图,就吓退了无数强敌,继而保全山门重新崛起。
......
此刻,崇禧万寿宫内,在经过一番极为繁琐的科仪之后,只见一名紫袍老道人恭恭敬敬的对祖师铜像拜了三拜,然后转身面对众人,展开帛书,朗声颂道:“请诸天祖师见证,茅山弟子齐东旭,周沐瑶,奉天之作,承地之合,顺父母之意,从月下之约,于今日结为道侣,合为一家,盟誓发愿,携手一生,愿新人一生相伴好似鸿雁,百年同修共登道岸!礼成!”
老道人其声洪亮中气十足响彻大殿,如洪钟大吕般绵远悠长,下一刻,只见他手中的黄纸帛书竟无火自燃,转瞬间便化作一股清烟,随风而去,直上九霄。
而呆在角落里默默观礼的楚亦在见到这一幕后,顿时瞪大了双眼,自他踏入修行之路后,从未见过术法神通,虽然手里有一本‘五行八卦详略’的奇门法术大全,但碍于尚未凝成真炁,故而无法修行,所以今天可算是开了眼了。
只不过这老道人施展的法术看起来颇为平平无奇,甚至还不如魔术手段来的绚丽花哨,但是却给人一种无比真实的感觉。
紧接着,只见老道人的身形忽然晃了一下,额头更是渗出了几滴冷汗,虽然在明面上看他这一手焚表上奏的小法术是信手拈来,但是内里却几乎是耗尽了体力......当今此世,天龙沉眠,地龙蛰伏,人道强盛,反压天地,这等于是断了修士成仙之路的同时还戴上了一层枷锁,故而术法难显,以往随手可为的小法术,放在今时却难如登天。琇書網
一旁的新郎新娘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而老道人却摆了摆手,强撑着笑道:“为师没事,不服老不行啊,连焚表上奏都有些吃力了......”
这时,只见一名鹤发童颜精神气足老者的走到了的老道人身边,一手搀扶着他,微笑道:“都一把年纪了还敢露这一手,也不怕把这一身老骨头给折腾散架喽......”
老者说着,又转头对新人说道:“行了,你们师父由我来照顾,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去招待宾客吧。”
新郎新娘一齐拱手抱拳道:“那就有劳前辈了。”
随后,老道人在老者的搀扶下缓步离场,新婚夫妇则开始招待各方来宾,与诸派道友一一见礼。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宫殿,去后方食宿之所准备吃席的时候,只见一名年轻人忽然拦在了新人夫妇面前,并随手递上了两个锦盒。
“龙虎山天师府恭贺二位道友结成佳侣,特此送上金花两朵,流珠两副,以表心意。”
此言一出,惹得在场众人全都看向了那名年轻人,一般来说,像是新婚送礼基本上都不会当着宾客众人的面送,一来是怕宾客之间互相比较伤了和气,二来是怕别有用心之人送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所以大多都是在婚礼前或是婚礼后,默默送过去就行了。
只见新郎齐旭东脸上笑意一凝,与身旁的妻子默契的对视一眼后伸手接过了锦盒,恢复笑意淡然回道:“多谢了,天师府破费了,还请张师弟回去之后,代我夫妇二人与天师问好。”
只见年轻人一脸得意的摆了摆手道:“齐师兄说的哪里话,龙虎山与茅山向来是同气连枝,毕竟三山一家嘛......”
这名张姓青年说到这,忽然嫌弃的瞥了一眼后方的崂山众人,话锋一转道:“不过我这也只是抛砖引玉罢了,想必后面那几位道友会送上更好的。”
楚亦闻言,眉头一皱,心中暗道:“这小子和崂山派有仇是吧?非要在这里过不去!”
此时,只听新娘周沐瑶缓声说道:“诸位道友能来观礼,便已是茅山上清一派与我夫妇二人莫大的荣幸了,又怎敢过多奢求,所以还请诸位先去宴席吧。”
一番话,滴水不漏,几乎将各方面都照顾到了,顺带还转移了话题。
那名年轻人在听到这番话后,也不敢在上前自讨没趣,于是折返来到后方,对崂山一行人拱了拱手,面带一丝讥讽之意,说道:“见过‘捞’~山派的诸位道友,诸位等会儿可得多吃一点啊,不然回去的路上容易饿着。”
这年轻人故意将崂字和捞字说的含糊不清,甚至直接当众奚落起了崂山一行人。
虽然二师兄张守信老成持重处事不惊,但六师弟周丰源却是握紧了双拳,已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修道之人,并非一味追求清心寡欲,实则更重赤子之心,所谓赤子之心,便是直面本心,从己心,随心所欲不逾矩,所以怎么可能没点脾气。
就在周丰源一步踏出,准备和那名青年好好‘理论’一番的时候,只见楚亦率先一步挡在了前方,对那人冷声说道:“没完了是吧!”
青年见状,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但面上却装出一副讶异的样子,“这位道友,此话何意,我可是在关心你们啊。”
说话间,他注意到了楚亦所拖着的行李箱,轻蔑一笑后,指着那箱子说道:“看来还是这位道友考虑的周到,吃不了那么多,还能用箱子装一点,佩服,佩服!”
楚亦瞥了他一眼,冷声道:“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过有句话还真被你说对了,抛砖引玉嘛,既然你都抛了砖,那我也就只能献丑拿块玉出来了。”
楚亦说完,直接上前一步,似有意无意般用肩头撞了下那名青年,而那名青年对此也早有防备,二人肩头相对之时,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响。
二人错身而过,又各自回头看了一眼对方,一番暗中交手,彼此势均力敌,谁也没能占到便宜。
随后,楚亦走到了新人夫妇面前,先是拱手一礼,然后从箱子中掏出了两块碧意通透的玉佩,这两块玉佩一者刻龙一者缀凤,恰好是登对的一双龙凤对佩,相合可融为一体......
“崂山派恭贺二位道友结成道侣,珠联璧合佳偶天成,特此奉上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新人夫妇见状,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都看到了一丝无奈之色。
其实崂山和龙虎山之间的矛盾在圈子里可以说是众所周知,虽谈不上是什么生死大仇,但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就没少过......追本溯源到事情的起因,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作为全真分支的崂山派主动去融合正一派符箓法术,以那时候的情况来看,坏了某些规矩而已。
故此,作为正一派扛把子的龙虎山天师府,对崂山派的这种做法非常不爽,虽时过境迁已至今时,正一全真、雷法内丹两条大道相融已成定势,就连天师府自己都开创了‘龙虎金丹’一道,但是当年的不满和偏见在经年累积之下已成宿怨,故而两派之间互相都看不顺眼,两座山头互相斗气已有数百年了,彼此之间各有胜负,只不过在近代时期,崂山一脉极度衰弱,都丢了宗门祖地,所以才会被龙虎山占了上风,被各种戏谑嘲讽。
这就像两家同在一个村子里的村邻,彼此之间老死不相往来,其起因很可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这家牛吃了那家的草,又或是那家的孩子打了这家的娃......
就在这时,那名青年也跟了上来,当他看到这双碧意通透价值不菲的龙凤对佩的时候,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这一下算是应了‘抛砖引玉’之言,把脸打的啪啪作响。
新郎新娘二人接过了这一对玉佩后,亦是对楚亦还以一礼,“多谢,还请道友回山之后代我夫妇二人向匡前辈问好。”
这时,那青年为了找回面子,于是出言讥笑道:“回山?回哪儿的山?崂山派哪里还有山啊,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变了脸色,而那青年也自知失言,脸色一白,额头也渗出了几滴冷汗,但是碍于面子,依旧强撑。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道人出来打了个圆场,只见他对众人躬身一礼道:“诸位勿怪,我师弟他年轻气盛口不择言,贫道在这里代他向诸位赔礼了,还望见谅。”
既然有人搭台子,那众人顺着台子也就下去了,毕竟是茅山派大喜的日子,谁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在这一段小插曲后,众人也都来到了茅山派的食宿之所准备吃席,大家推杯换盏,以茶代酒,相谈甚欢,气氛也渐渐融洽了起来,在此期间,楚亦也算是了解到了崂山与龙虎山之间互相斗气的缘由。
在这期间,楚亦在崂山诸位师兄的介绍下,结识了不少山头宗门的年轻一辈弟子,同时他也知道了那个挑事青年的身份来历......正一派扛把子龙虎山天师府,千年传承的张家,妥妥的世家子啊!怪不得这么狂!不过听师兄们说,现在的这一代天师并不算太正统,是个冒姓,只不过因为某些特殊缘故,再加上他也有一半张家血脉,所以大家伙也就认了此事,奉为天师。
宴席结束之后,就在众人准备离去之际,现场忽然来了一位中年道人,将在场各派的领队人物都请了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而楚亦也趁此机会找上了茅山派的那对新人夫妇,在他们二人疑惑的目光下,从行李箱中拿出了五块木牍,并缓缓说道:“不知贵派对此功有没有兴趣......”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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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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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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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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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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