烩羹午时送到太安殿,御驾不到酉时便到了景态宫。
在易文君记忆里的萧若瑾算不上俊秀,但好歹能看得过眼,而将近十数年未曾见面,流水的补品吃着也能窥伺到一丝颓态。
“怎么,见到孤很惊讶?”萧若瑾疑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在瑾宣的陪同下在景态宫溜达了一圈。
萧若瑾视线掠过裁了一半的布料,低声道:“景态宫是不错,难怪你愿意在这宫里数十年不出。”
“全凭圣上赏赐罢了。”易文君走到正殿,平静的望着萧若瑾。
小蝶与带着宫女上了茶点,又恭顺的侍在易文君身后。
“你变了很多,又好似没变。”萧若瑾坐在正殿的靠椅上,把玩着茶杯,也不入口。
易文君淡淡的笑了笑,嘴角轻扬:“时间催人老,十一年过去了,陛下不也变了许多吗?”
瑾宣眼睛微眯,易文君都要以为他下一句怒喝一声:放肆!毕竟她的话的确很冒犯帝威,可瑾宣却一句话没说,只是静静的待在萧若瑾身后。
他的站位很讲究,若是自己出手,瑾宣一定能将所有攻势拦下,保萧若瑾安危,易文君敲了敲茶杯:“瑾宣大监不必这般谨慎,行刺皇上这种灭门的罪,本宫可担不起。”xǐυmь.℃òm
瑾宣微微抬头,萧若瑾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直白问道:“孤以为,你很想要杀了孤。”
小蝶手一抖,木盘轻晃,头垂的更低,瑾宣亦是垂着手。
“圣上言重了,杀人岂是一个后宫妃嫔可做之事?”易文君似乎愣了一瞬,柔顺的垂着手轻声回道。
“孤有句话说错了,你真的变了很多。”萧若瑾叹道,从前在王府时从不肯退让一步,如今也学会了顺从,倒让他很不习惯。
易文君浅浅抿了一口香茗:“妾身也做错了件事情。”
气氛顿时诡异的沉寂了下来,像是一滴浓墨滴到清水之中,缓慢渲染。
良久,易文君放下茶杯:“圣上怎么不说话了?可是这茶不合口?”
“数十年未见了,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爱妃做错了什么事。”萧若瑾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掀了掀眼皮直视着易文君,似乎一眼能将易文君看透一般。
易文君任由他打量,眼底中藏了一丝哀伤。
萧若瑾忽而吩咐道:“瑾宣,带着人出去。”
瑾宣躬身垂首,带着小蝶和宫里的宫女全部退到正殿之外,甚至还贴心的将门掩上。
“孤听说,你将一直供奉的无字牌位烧了?”萧若瑾转了转茶杯,随意问道。
萧若瑾问的随意,易文君回的更是随意:“既是无字牌位,当初就不应该供奉的。”
“你能想开也好,景态宫僻远,可要另择一宫居之?”萧若瑾终是饮了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水,轻声询问。
易文君右手抚上茶壶,再次给萧若瑾添了一杯,笑着拒绝:“这些年景态宫的一切皆是陛下所赐,住着也习惯了,择一新宫反而无端需要费其他心思。”
萧若瑾静了静,有一瞬间他觉得易文君本质上并没有改变,终是摇了摇头:“依着你喜欢便好。”
“你与孤说说,这些年你在景态宫都做些什么?”萧若瑾又问道。
易文君笑回道:“左不过一些打发时间的琐事罢了,说来景态宫许久不问他事,我很是好奇,陛下这些年过得如何?”
未等萧若瑾回答,易文君自顾回道:“想来万事皆称陛下心意,如此才使得陛下一如昔年。”
万事顺心这话也就深宫不闻朝事的易文君能说得出来,亲弟弟都被判了谋逆之罪,最喜爱的儿子下落不明,萧若瑾这龙椅做的不痛快,可他却不能如此说,只能转头提起一个与易文君有关的话题,将此前所有的翻篇。
萧若瑾动了动嘴唇,叹道:“若是羽儿能懂事一些,那孤倒也称得上万事如意了。”
“哦?”易文君秀眉微挑:“羽儿?羽儿做了什么让陛下这般烦心?”
“他自由顽劣,六岁到十三岁气走了数十位夫子,十三岁那年更是将学堂的祭酒气的背着荆条来宫里请罪,辞了祭酒之职。”萧若瑾说到这些嘴角还是带着笑意。
易文君点了点头:“如此,羽儿倒是让陛下操心了。”
“少时荒唐倒也罢了,只是他已封王,早已不是孩童,还是行事如此荒诞,倒让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你是他母妃,在羽儿身上也费些心思。”萧若瑾语气淡了下来。
“是我这个做母妃的不称职,羽儿这些事还是从陛下口中得知,”易文君叹了口气:“我会留心羽儿的,可羽儿如此,我倒是很欢心。”
“怎么?不觉得他难当大任?”萧若瑾幽幽问道。
易文君缓缓摇头:“他如此做派,也是圣上宠惯出来的,家中有长辈撑腰,做事肆无忌惮些也好。”
萧若瑾眼底划过一丝暗色,笑着道:“明日让他进宫,咱三用一顿饭,让那臭小子亲自给你说说,看看他知不知羞。”
易文君只是笑笑:“只怕以后羽儿都不愿与你我同桌而食了,每每想到于此,皆是食不下咽,他本就羸弱,我舍得,陛下能忍下心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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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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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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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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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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