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齐微轻松攻下禹州的消息,燕皇怒极,当下便砸了手中的玉拂尘,内侍们战战兢兢,呼啦啦跪了一地。
此刻她也没了享用仙丹的心情,直接吩咐左右召集重臣前来议事。
大风吹起太极殿内层层叠叠绣金明黄的幔帐,燕皇身穿道服挺立于殿上,任凭狂风灌满道袍,衣袂翻飞。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下面,一个个重臣都跟鹌鹑似的,低着头不说话。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呼呼的风声在不知疲倦地号着,仿佛在替大家为禹州之事不甘怒号。
燕皇不悦地扫视众人,露出了她杀伐威严的一面,即使穿着道袍,也掩不住那一身的帝王气势。
为求长生,她将朝政托付给这些人,而她们,就是这样回报自己的。
“天下九州,如今齐微就已占据南方五州,诸卿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众臣听了这话,心思各异,不过跪下请罪的动作倒是齐整得很。
“都是臣等无能,未能为陛下分忧。”
“事已至此,请罪无益。”
燕皇回身坐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看似漫不经心,摆摆手示意众人起来。
“众卿还是说说该怎么办吧。”
说罢,她看向一旁,见长女和次女躬身低头,这才发现少了一人,于是问身旁内侍:“怎么康王今日没来?”
内侍忙跪下答话:“康王殿下昨夜旧疾复发,天亮方才安歇,实在无力前来。”
燕皇就只有这么三个女儿,长女晋王稳重可靠,次女秦王英武锐气,三女康王虽善谋略,却比不上两个姐姐,一向体弱多病。
到底是亲女儿,燕皇自然不会苛责,缓了缓神色道:“叫那些太医好生伺候着,养好身体才是最要紧。”
说罢,忽觉喉间痒意发作,到底没忍住,轻咳了一声。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燕皇的脸色也不再如方才那般冷厉,气势也多少变得柔和了些,有的大臣便见机开口——
“陛下,如今国库存银不足一百万两,实在不宜出兵。”
兵部尚书萧敏上前一步,她是二皇女秦王的外祖母,自然大胆些,敢第一个站出来开口。
与其等着主战那些人开口,还不如她先诉苦,也好堵住这些人的嘴。
自燕亡齐,入主京城之后,奢靡之风便席卷而来。皇宫之中大兴土木,宴饮无数,皇室众人也都是花钱如流水的主,还有那些功臣……就是金山银山,也经不住这么无休止地造啊!
此话一出,众臣都明白其中意思,国库空虚,她们也不是干净的,因此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
见众人沉默,左相石开贤开口道:“陛下,臣有一言,不如为其加封王爵,昭告天下,以此招安。”
有些话总要有人说,虽然给齐微封王让人憋屈,但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她是文武百官中的第一人,自觉有这个责任。
“如此,一来可以此态度示天下悠悠,若齐微接旨,便是皆大欢喜之局面,至于南方五州,我们亦可徐徐图之。反之,若齐微抗旨,便是她齐微野心勃勃,陷万民于不顾,强行挑起战火,必将为人唾骂。”
燕皇闻言,很是赞许:“石卿所言,甚是有理,朕准了。”
作为三皇女的外祖母,地位仅次于左相,郭机这个右相自然不能让别人把风头都出了。
“臣以为有大江为阻,即便齐贼富有骑兵,也要好生掂量,不敢轻易北上来犯。”
一条大江,把天下九州分成了北四州和南五州,如今南五州虽已都落入齐微之手,但若想跨江来攻,必得付出十倍代价。
“郭卿说得不错。”
燕皇点头赞同,她也没打算出兵,之前攻青州那场大仗的惨痛损失,自己可都还记着呢。
但也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封爵之上,毕竟殿中人都明白,此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又问:“只是也不能再如之前那般坐视齐贼发展壮大,诸卿以为呢?”
至此,燕皇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殿中大臣自然也都明白了接下来该如何回话。
“齐贼一向善于沽名钓誉,听说她在南方一带的声望很高,老百姓们提起她都交口称赞,民间颂扬她的不在少数。说书、唱戏、弹词……传扬的全都是她的美名,南方五州的老百姓都快把她当神了。”
郭机自从探知此事起,便有意将之当作为陛下分忧的筹码,也好叫陛下看到自己的忠心与能力。
“臣以为必须对此严防死守,禁止这些言论,决不能让齐贼在北方四州留有美名,否□□心不稳。”
“郭卿果然是朕的股肱之臣!”
燕皇当即肯定了郭机的话,若齐微在北四州有了美名,前去投奔的人定会越来越多。
大皇女晋王见状,暗自咬牙,只恨自己背后没个能干的外家——二妹有个做兵部尚书的外祖母,三妹那个病秧子更是好命,有个做丞相的外祖母受母皇倚重,可恨自己只有个不成器的姑姑拖后腿!
她也只能靠自己了。
思及此,她上前一步道:“母皇,女臣以为,想要杜绝美名的最好做法便是让其遗臭。既然南方五州如此颂扬那齐贼,咱们正好反其道而行之,叫百姓们好好听一听她滥杀之事,看一看她是如何残忍嗜血,如此百姓方能看清她的真面目!”
“妙啊!”
作为晋王的姑姑,吴山当然要全力支持她,第一个出声附和。
青州一战,她不仅没能捞得战功,反而被齐微劫持,沦为人质。圣上也因此对她不似往日那般提拔重用,如今只有全力支持晋王,方能再获荣宠。
“晋王此计甚妙!那齐贼本就是个残忍嗜杀之人,这些年来,死在齐军手里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有名望的,正好都叫百姓知晓,到时齐贼定会受万人唾骂!”
吴山眉飞色舞地说完,愈发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燕皇也有些意外,自己这长女今日倒是难得出头一回,她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了。
“此事就交予晋王去办。”
眼看三个皇女三个派系明争暗斗,如火如荼,以左相为首的几个大臣冷眼旁观,愈发沉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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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那边在紧张地筹划着如何对付齐微,禹州这边反而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要过年了。
禹州方才经历过一场战争,正需要这种充满喜悦和希望的氛围,新的一年,过去的不幸和苦难便都过去了。
禹城知府衙门内,齐微正与许倩等人部署战后事宜。
“城中防御工事的修建正在进行,由此次收编的降兵作为主力,抚恤金都也在分批安排下发……”
将一应事宜全都总结完之后,许倩起身,朝齐微深深行了一礼:“殿下心系百姓,爱民如女,实乃禹州百姓的福气啊!”
放在从前,上面从来都是催要钱的,肆意收刮民脂民膏,哪有像殿下这样给钱给得痛快无比的,而且这些钱都是实实在在花在百姓身上的。
时至今日,许倩对齐微已是心悦诚服,同时也不由得在心中感叹,殿下是真有钱啊!
得亏殿下有求必应,否则战后事宜绝不可能处理得这么顺利。
这些天观察下来,齐微也对许倩的办事能力十分满意,更关键的是此人是真的实心用事、心系百姓,见她诚心赞许自己,不免含笑点头回应。
“有双成这样的父母官,禹州百姓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齐微特意称她的字,便是表示亲近之意了。
听到这话,饶是许倩沉稳,也不免红了眼眶——蹉跎了这么多年,苍天不负,总算叫她遇上了值得托付的主君。
一忙完公务,齐微就迫不及待地骑上自己的马,在回家的路上,她还不忘打包夷光最爱吃的酱猪蹄。
夷光一听见马蹄声就立刻来到门口,果然看到齐微正在下马,他满面笑容地迎上去,下一秒就闻到了酱猪蹄的香味。
他眼睛一亮:“姐姐又买了酱猪蹄?”
“我们阿光的鼻子真灵。”齐微提起手中盒子放到他面前,“猜得不错,正是你近日最爱吃的酱猪蹄。”
“多谢姐姐!”
夷光开心地接过盒子,第一个动作便是揭开盖子,酱猪蹄浓郁的香味顿时萦绕不散,他十分陶醉地深吸一口气:“真香!”
“好啦。”齐微摸摸他的头,好笑不已,“咱们这就进去,你便能享用佳肴了。”m.χIùmЬ.CǒM
“等一下。”
夷光拉住往里走的齐微,小声道:“姐姐别急,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他好不容易避开师父和阿姊,可不能让姐姐就这么进屋去。
听到有礼物,齐微立马转身,一脸期待地望着夷光:“阿光准备送我什么好东西?”
“也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啦。”
看她这么期待,夷光赶紧解释:“是我之前留在花城等姐姐的时候,跟秦秀学做的一个香囊。”
因为只是初学,所以做出来的东西很一般,但自己确实已经尽力了。
夷光心里有些忐忑,姐姐平日穿着都有专人打点,自己这点微末手艺,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殊不知齐微正觉美滋滋呢,一想到阿光为自己做香囊的画面,她就觉得幸福极了。
香囊多好,可以随时佩戴,更何况还是阿光特意为她做的呢!
因此她凝视夷光,一脸认真道:“只要是阿光送的,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
听她这么说,夷光顿时放下心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兰色香囊递给齐微。
齐微一脸笑意地接过,爱不释手地看了看,发现里面装的似乎不是香料,打开一看——原来是晒干了的木棉花瓣。
她有些意外,毕竟木棉并无香气:“怎么里面放的是木棉花呢?”
“姐姐忘了吗?”夷光歪头看她,语气有些失望,“你说过的,木棉花开,便是再见之时,如今我们相聚,又怎能少了木棉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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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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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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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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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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