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王和皇帝的僵持没有持续多久。

  大将军回朝的消息就被“无意”之间传遍了京城。

  这时候大将军回来是个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

  左右不过是来震慑西南王,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而皇帝呢,也适当“让步”了点儿,不仅以太子之礼下葬宇文晏,还给了封、美人、金银财宝,甚至还多免了西南王封地三年赋税。

  三年的赋税呀!那可以一笔巨款。

  皇帝已经割肉,西南王也再没有理由要挟,一时之间紧绷的氛围似乎都缓解了不少。

  皇帝眼看解决问题有戏,立刻安排丧葬之礼,天下挂白三日,以示吊唁。同时还请钦天监看好了时日以及坟墓的修葺都十分讲究。毕竟宇文晏属于凶丧,要讲究好时候,镇魂。

  好在不久就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朝廷做了“宇文晏”的布偶入葬,立碑。葬礼浩浩荡荡地结束。

  西南王也在坟前痛哭。

  京城每个人的神经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起码,眼看着是起不了内乱了。

  还可以继续过寻常的日子。

  这几日时间,全京城也都挂白,所有人身上不曾出现别的颜色的衣服,每个人一出门看着都像是在鬼城飘荡的幽魂。

  就是江家也是全府上下一片白的。

  生意暂时做不了,城门也还没开,豆腐坊没办法验收。

  福宝这几日就干脆好好认字念书,为了监督宇文晏,还经常到小木屋那里去看他。

  ……顺便吃吃熏肉。

  “宇文晏”下葬这日,下起了暴雪。

  小木屋几乎被厚重的白雪遮盖掩映,外头冰天雪地,里头确实暖和的。

  福宝坐在炉火边,盘起小腿儿坐着,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假装从布袋子里拿出空间里种的黄瓜。这黄瓜长得很好,绿绿的,里面很水很清甜,福宝没事儿就爱啃几口。

  她把黄瓜给宇文晏:“给你吃黄瓜吧。”

  她吃了宇文晏的熏肉,就给人家黄瓜吃。

  宇文晏也靠在炉火边看书,闻言抬头看了看小黄瓜,还带着水汽。屋子里暖和,吃黄瓜倒也不会凉。

  他接过来,看了看黄瓜,一口咬下去,有些微微愣怔。

  这个黄瓜……还挺好吃。

  带着微微的甜味,还有瓜果的那种清香。

  俩小孩就互相分享食物,宇文晏看书,福宝也拿着一本书看。

  这书还是石先生离京之前留给福宝的,福宝已经看过一遍,现在再拿出来温习。

  不过还是有些地方不大明白,还有一些字儿看着实在生涩。

  福宝瞄了一眼宇文晏。少年清冷的面庞在火光照耀下仿佛镀上一层暖光。

  他眼也不抬:“怎么了?”

  福宝挪过去,靠近宇文晏,“这些字儿你认识吗?”

  宇文晏有些不自在地坐起来,“哪里,拿来我看。”

  福宝摊开书指着上面的字给他看:“就这些……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个‘健’和‘坤’在此处何解?”

  这倒不难。

  宇文晏尽管在宫里日子不好过,但也是照常上太学的。只是在太学历也受排挤罢了。

  他垂眸看着这书,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洒落阴鸷的阴影。

  “此处,天意为上天或是自然……”

  宇文晏略微沙哑的声音徐徐响起,他慢条斯理地拆解着每个字的意思,讲得透彻明了。

  福宝不住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啊……那这个呢,我之前也是不甚理解……”

  福宝和她的临时小老师在林中木屋讨论学习。

  另一边。

  驿站,西南王处。

  “王,属下打听到消息……永夜王驿站处,发生了一桩案子,此案还未了结。”

  宇文旌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神色莫测。

  他接过属下递上来的纸张,一目十行:“……桐油?”

  “是,说是满后院都是桐油。”

  宇文旌皱眉:“永夜王在哪个驿站?”

  “白马驿站。”

  白马……

  宇文旌皱眉,“……世子还是没有派人递来消息?”

  属下把头埋得更低,“王……还是没有。”

  其实他内心甚至想告诉他们王,世子已经死了。

  甚至还已经按照太子葬礼下葬。

  哪里还会有什么世子的消息呢?

  王……怕是也是伤心疯了……

  宇文旌却是捻起一枚棋子,放在面前在指尖随意转动,“这臭小子……”

  也不知道脾气秉性像是谁。

  宇文旌不觉得宇文晏死了。

  那可是他儿子。哪儿能这么容易就死在皇宫里。

  还是被烧死的。

   就是要烧死谁,也是那臭小子烧死别人。

  何况那晚发现的烧成炭的骨架子,宇文旌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像是他儿子。

  年底藩王进京本来也就是朝廷给藩王表示威严的时候,往常这个时候藩王都要回封地了。

  今年也只是因为出了宇文晏的事儿,他们才会多留会儿的。

  “派人去秘密寻找。”

  “是,王!”

  手下身影一闪,消失在屋内。

  宇文旌继续落子,清脆的落子声响起。

  ……

  江家。

  眼见夕阳西下,江黎来把福宝提溜走了,福宝趴在舅舅怀里,还不忘了给宇文晏挥手道别:“宇文晏,我明天再来找你吧。”

  宇文晏合上书本,点点头:“好的。”

  福宝现在是真的不怕他了,还觉得宇文晏这个小伙伴很好呢!

  不像是江河一样每天就知道吃。

  也不像是大哥二哥一样要去太学念书,平日比较少的时间陪她。

  更不像是大虎小虎喜欢练武,也经常去学习武艺,陪不了福宝。

  最重要的是,宇文晏和福宝年纪相仿,也就只比福宝大了三四岁。福宝看他才像是看同龄的小哥哥,可以玩到一起的那种。

  而不是大哥二哥大小虎那样的大哥哥。xǐυmь.℃òm

  福宝认可这个朋友,看宇文晏一个人在寂静无声的冰天雪地里呆着无聊,所以才会想要时时来陪着他的。

  起码等到宇文晏伤好了,可以离开了,也不会寂寞。

  福宝在想什么,宇文晏自然不知道。

  他看着小姑娘和江黎的背影慢慢不见。

  自己也合上书假寐。

  算算时间,父皇也该离开京城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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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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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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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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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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