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背影,就像是在忧伤中,身后不扎不束的长发,单薄的青衣,都像是浸在月色里,他的长发的影子在风下,借着月光,如长蛇一般跳着妖娆的舞。
马上就要月半了,所以月亮才会变得那样圆,看似那样圆满,可人世间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圆满呢?
他只因梦里残忍至极的画面惊醒,再不能睡着,或许,只有笛子,才能减缓内心的痛处吧。
画面里,那个身着罗裙的女子跪在殿前,就像是一个行乞的人那样可怜,
她苦苦哀求皇帝,都是自己的错。求你,放过他。
于是皇帝笑了,但是一尺白绫,要她死,而执行死亡的手,却是他。
皇帝如同看好戏的人一般,对那个颓然的画师说,你只有亲手杀了她,我才会放过你。
那个夜晚,黛熙去的没有痛苦,皇帝走后,他抱着她渐渐没有了温度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
普天之下,其实皇帝才是那个小人啊。
“啊~”柳渐汐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冲着平静的湖面喊道,也许只有这样,会减少一点内心的痛苦。或许是因为喊尽了全部的气力,所以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柳渐汐。”身后那个女子轻声唤道,柳渐汐将身体转向后面的时候,那个长发垂肩的窈窕女子忧伤的看着他,此时的她,拿着烛台,她的身影在光晕里,显得那样曼妙而有仪态。
她醒来的时候原本燃着的蜡烛已经剩下半截,借着半截的烛光,她看清了屋里很多的画作,她知道这是一个画室,也知道画室上的提名柳渐汐,她才想起那个画师来,以及白日里被方清竹下药的那件事,不免有一些窘迫。
其实她早就遥遥的站在一旁倾听着如泣如诉的笛音,黯然神伤,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一种很想要了解他的感觉。
忧郁的画师自然知道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看到女子的到来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目光却不落在白秋月处,只是依靠在那棵柳树旁。
对着远处的月亮,深思怅惘地喝起酒来。
白秋月依着他坐下了,她的目光看到的,是一张写满忧伤的脸,一双俊眼多情眉,喝起酒来的神情悲戚,她不禁夺过酒,柳渐汐这才将目光看向她。
“我来只不过想了解你的故事。”白秋月在喜欢的人面前竟然有一种不知所措。
“想了解我?是嘲讽还是挖苦?多半人都以为我是疯子啊,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柳渐汐惫懒地看着她,一改刚才那副忧伤的样子。
突然,白秋月竟然他她手中的那壶酒硬生生地喝了一大口,还欲喝的时候,没想到被柳渐汐一把夺过,“你是个女子,不应喝酒,尤其是在一个男子的面前。男人难免不会有非分之想。”其实他是在隐喻白天的事。
“可我相信你。”白秋月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执着的肯定,“我愿意去与你一起饮酒,倾听你的故事,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柳渐汐叹了一口气,饮了一口酒,视线又逐渐看向布满星星的夜空,夜色真美啊,那一轮明月就像是清洗过的那样清澈明朗,而星星就像是点缀在它旁边璀璨明亮的宝石,他与她一同看见,在这片黑幕上,一颗星星像是天际的一道眼泪,轻轻的滑落,直至再也消失不见。就像一条殒逝的灵魂那样脆弱。
白秋月在它滑落的时候双手合十,许愿。
柳渐汐不禁看到她的举动,不禁发笑,“你相信许的愿望会实现?”
“就算不会实现,但可以留下一个美好的念想。”白秋月平静地说。
他的目光却看向前方,有一些无奈的微微叹息,“如果可以实现的话,我想要时光倒流,我不想给黛熙画那幅秀女图,那时候我就应该带她远走高飞,可笑的是,后来,她死在我的手上,我却懦弱的一直苟活到现在。我于是在心底起誓,她是在秋天死去,我想给她吹满整个秋天。而再过几日,就是月半了。”
“黛熙是你画室中墙上挂的那幅图中的女子吗?她很美。”白秋月认真的说。
柳渐汐看到白秋月诚挚的目光,自然有一些感动。
于是他娓娓道来一段故事。
初见那个女孩的时候,男孩十六岁,是一位颇有名气的画匠的学徒。
画匠有一个美丽的花园,尤其是在夏天,百花争艳,枝繁叶茂。
男孩于是整天在这个花园学习画花,他喜爱百合花,可这个花园里没有,他多次向师傅提议,可是师傅由于工作太忙,没有搭理。
就在男孩寻思想要去买一株的时候,这个女孩出现了,她的面容素净,眼睛大大的,笑容很美,她穿着白色襦裙,就若百合花一样,在花间采花玩,竟与一群蝴蝶玩得不亦乐乎。
男孩就将她融入画中,没想到却换来女子的不满,认为他并没有尊重她。她叫来了他的师傅评理,后来,男孩才知道原来师傅是她的远方亲戚,她是杜总督的女儿,是过来探亲的,总督让她过来学画。
因为画匠很忙的缘故,所以教她画画的重任就自然落在了男孩身上。
男孩就这样与她相处了三年,渐渐地爱上了她。
她自然知道男孩的心意,她也表露出爱男孩的心情。可是那一天,她哭了:“我现在才知道父亲让我学画,以及学习诗书礼仪,是为了让我成为秀女,我不想嫁给皇上。我想让你带我远走高飞。”
男孩想到自己的前途,自然是没有勇气答应的。
直到女孩哭着的离开,他才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
后来,女孩对男孩的态度变了,变得陌生了,男孩始终都不知道女孩的心思,那一日,他终于鼓足勇气说愿意与她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女孩冷冷道,已经晚了。
那一日,在师傅的要求下,给她画秀女图的时候,每一笔在纸上落下,都有一把匕首,在心间的血肉里划开,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不敢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只得强颜欢笑,恭敬地递上,在她面前忍痛笑道:“已经画好。”他不敢看她的表情,因为她的眼睛里,一定满是失望,因为,他听见,有泪滴在纸上的声音。琇書網
一如宫闱深似海。
他选择进宫也是为了陪伴她,她遇见他时,潸然泪下,多少次,在他面前,提到同龄的秀女欺负她的忧伤故事,她说,她回忆起曾经在他面前无拘束的抢夺一张画纸只为他过来抢的贪玩的心性再也没有了,那些与他一同扑蝶,踩坏了一块花圃,被画匠师傅骂的故事也再也没有了。
有的,是无尽愁思的黑夜,柳渐汐能帮助她的,是倾听她的心事。
他曾给她的手绢上画过鸳鸯蝴蝶图。
也因为这幅图,引来了祸,这幅图是一个皇上亲信的人发现的,因为黛熙不小心遗落在池塘边,被巡逻的时候发现了,将这个呈给皇上的时候,皇上一眼就看出来是柳渐汐的画迹,那位大将又供出了两人在一起搂抱的事迹,皇上勃然大怒。
下令将两人处死。
不过黛熙苦苦求饶,都是自己的错,自己勾引画师,柳渐汐听了,内心很不是滋味。
朝廷上,皇帝恶狠狠的说,我要看你用白绫将她弄死,方能饶过你。
他执白绫的手,犹豫不决,黛熙却主动将自己的脖子套于白绫内,在皇上的逼迫内,柳渐汐闭上了眼睛,与另一个人,将白绫勒紧。
于是,以后,成了他的噩梦。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柳渐汐难过的说。
“只是皇命难违,况且,你活下来,也是黛熙希望看到的。”白语涵认真地说,柳渐汐感激道:“也许,只有你愿意倾听我这一段故事。”
“我可是要回报的,我想让你给我画一幅画。”白语涵话语里有一些俏皮,借着温柔多情的月光,白语涵看见柳渐汐的脸,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她其实不知道的是,柳渐汐在一瞬间,将她看成了黛熙,她们两人,有那般相似的眉眼。
只是这样的感觉一晃而过,他淡淡地笑了:“我答应过你就会做到,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我叫白秋月,你可以唤我月儿。”白秋月也同样微笑。
“我答应你,不过先睡吧。时候不早了。”柳渐汐打了一个哈欠,有一些倦意袭来。
白秋月也感觉到了困意,就在画师的安排下,睡到了原先住的那个画室里。
而画师,睡到他原本的住所去了。画室只是他白天小憩和闲暇时画画的地方。
第二日清早,白秋月一出画室就看到柳渐汐正在侍弄屋外的菊花,看他颇为认真的模样,白秋月问道:“你喜爱菊?”
“没错,我向往的是陶渊明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的心境,陶渊明是我颇为欣赏的文人,因为他心性高洁,不与世同流合污,所以就如同菊花一样。而菊,就是我最为喜欢的一种花。不知道月儿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兰。因为兰清高,品格如君子。”白秋月认真道。
“看来我们是一样心性的人呢。”柳渐汐看向她,略带欣赏的看向她。
“可是越是这种心性的人活得越累。”白秋月苦笑道。
柳渐汐明白,她一定过得不开心。
待白语涵走后,柳渐汐来了灵感,终于知道该怎么画了。脑海里浮现她昨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于是走到画室,蘸了些颜料,提笔就画。
画卷上,手持兰花的白秋月站在月色中,身后一道流星滑落,而那女子就如同仙女一般。
而这幅画就是邵逸飞得到的那一幅,至于他如何得到,要从后来柳父来到画室的事情说起。
当柳父来到画室的时候,柳渐汐正出去作画了。而他看见那幅画,觉得一定能卖个好价钱。而那幅画的颜料也早已经干了。画上的女子特别动人,用色出奇的好,一定会吸引人出高价买的。
而正好出去的时候,却见欲寻特别礼物买给邵逸飞的宁祥宇。宁祥宇看到这幅画,叹道:“妙哉!妙哉!我竟没有看到过如此美妙绝伦的画卷,送给邵弟一定喜欢。”
当问柳父作画之人是谁时,柳父说是朝廷第一画师柳渐汐。
“怪不得,也只有他能画这么好看的画。”宁祥宇自然听说过柳渐汐。
于是他就花了重金买下了这幅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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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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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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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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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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