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执离开了书房,被秦一推着往东苑去。
秦一斟酌道:“将军,宫中设宴,您真的要去吗?”
“嗯,皇上设宴,当然是要去。”
“只怕是皇上别有用心,还有文相他们……”
秦执手指在扶手上轻叩,秦一就闭了嘴。
不多时,便到了东苑。
受了一天委屈的人,就等着秦执过去,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像核桃一般。
见到他,面上露出委屈神色,哑着嗓子走上前来,“将军,您来了。”
秦执点头,冷峻的面容上难得温和两分,秦一识趣地退开。
白碧瑶慢慢推着人进了房间。
“怎么声音哑成这样?”
闻言,白碧瑶吸了吸鼻尖,语气中带了一点委屈,“碧瑶无碍,只是今日将府中账册送给夫人,大抵做得不好,惹了夫人生气。”
剑眉微蹙,秦执开口道:“一个侯府家的庶出,倒是把自己当回事了,让你受委屈了。”
他顿了下,继续道:“那账册并无什么重要,省了劳心也好,我带你回来,也不愿你这般劳累。”
白碧瑶勾唇一笑,停步蹲下身子,“碧瑶知道,将军对我最好了,将军您身子可好些了,刚刚听说,皇上封赏了您。”
“无非是用这一身残废换了皇上嘉赏,没什么好庆贺的。”
“将军您一心为民,平定战乱,定然福泽深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白碧瑶大着胆子,伸手去碰秦执的手,她已经停了药,秦执应该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秦执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装作不知,“后日宫中设宴,我要带你一起去,明日让人给你送些新的衣裳过来,还有什么,你就跟下人说。”
白碧瑶笑容褪去,进宫……
前世那狗皇帝在朝堂之上一剑杀死自己,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到了,如果……如果他知道自己没有再给秦执下药……
白碧瑶心中大乱,一时忘了回答。
“怎么?你不愿?”
“没……没有,碧瑶自是愿意的,将军去哪,碧瑶就去哪里。”
无事,她早已重生,如今皇帝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叛变,不会怎样,况且,秦执愿意带自己入宫,定然是因为重视自己。
“那就好,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将军……不在这用过晚膳吗?”
秦执语气无奈,“叶云栖是侯府安排过来的人,这几日我还得应付着。”
“是……”
秦执敲了一下扶手,秦一就从门外走了进来。琇書網
“辛苦秦副将送将军回去了。”
……
落霞满天,夕阳透过雕花木窗落在案几上。
叶云栖提笔整理着账目,青丝被风吹起,柔柔落在脸侧。
细白的手指轻捏着笔,一双水剪双眸时而抬眸看一眼账目,时而落在笔尖,慢慢书写,长睫落下一点阴影。
没想到一个将军府的账目竟能如此乱,她想用简单点的方法去整理,结果一耗就是一整天。
“小姐,该用晚膳了。”
叶云栖动了动脖子,秋梨就走上前给她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小姐,要让人去问问将军过来用晚膳吗?”
“不必,将军若要来,自然会过来。”若不来,她正好乐得清闲。
然而还未落座,就见秦执远远地被推着回来。
“……”
好在有秦一伺候他用膳,叶云栖便只顾着自己吃饭。
用完晚膳,下人撤下了饭菜,只剩两人在房中
秦执示意她推自己去案几边上,案几上那堆账目,叶云栖手忙脚乱地收起账目,又给秦执找了他要的书册。
封面上是一本兵书,书册翻开,墨色清隽的小字落在纸上,字上布满针孔,倒像盲文。
叶云栖站在他侧,低头看着他用手抚上字眼,慢慢摩挲,心里突然有些怅然。
那双手十指纤长、骨节分明,极好看,只是有几处覆着一层薄茧,拿过长枪,舞过利剑,如今却只能用它摸索着‘看’一本书。
古来帝王身侧就是这般残忍,伴君如伴虎。
你无用之时,会被弃之丢之。
你若太过锋芒,又刺了帝王的眼,要除之后快。
“不必在这伺候,且去忙你的,”感觉到她没离开,秦执淡淡说了句。
“是,”叶云栖温声应道,又添了句,“多谢将军,今日特意送了药回来。”
秦执恍若未听到她话中的意思,只嗯了一声。
叶云栖没再打扰,到院中散了会儿步,心中纳闷,秦执不是喜欢白碧瑶,怎还日日回寝卧来。
难道是因为不行了……所以,咳咳,所以在心爱的人面前怕失了面子吧……
真可怜。
……
两日很快过去。
宫中设宴,安排的是晚宴。
过了午后,下人送了新制的衣裳过来,白纱金线的罗纱长裙,从肩上到衣服前襟都勾着缠花。
广袖轻纱白透,只在袖子顶端穿了两丝金红缠绕的双色细线。
内里是绵白柔软的长裙,腰封为正红色,上用跟外衫一样的金线绣着翻飞的双彩蝶,衣领上圆润东珠镶嵌而下,晶莹白润。
这么几日,叶云栖早就见识到了燕赤人在衣裳上下的功夫,她们确实颇为重视容颜,大抵是每年都有的‘惊鸿礼’所致。
秋梨手巧,照着她说的给梳了发,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一支金步摇,后边青丝如瀑,落于腰上。
那广袖罗裙穿在身上,腰间一抹正红,又被白纱外衫挡去几分,隐约只见婀娜身段,勾人垂目。
叶云栖在镜前化上妆容,眉不描而黛,肤无需过多敷粉便白皙如脂,唇上是同腰封一般的正红,嫣如莓果。
“小姐,你这样……好美。”秋梨呆呆看着自家小姐,脱口而出。
叶云栖失笑,打趣道:“以前不美吗?”
“不是,小姐以前也美,但是要细看才能发现,现在明明跟以前长的一模一样,却站在这就让人移不开眼睛……好生奇怪。”
秋梨思索着,脸上一喜,开心道:“以前小姐就像被灰尘埋住的夜明珠,现下却像是被洗尽铅尘,特别特别美。”
叶云栖起身又在镜前看了几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就是要光彩夺目,皇上设宴给秦执庆功,这满朝的人只怕都会来。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所有人都对她这将军夫人留下印象,来日,才不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很多时候,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也算是给自己多了一点微薄的保护,如今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么一点点。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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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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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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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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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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