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着匕首的陆千野犹豫了。
直到看到高空跳台上,小姑娘攥着钥匙,颤颤巍巍站起身,抖着身子望向他所在的方向。
陆千野终于知道他的小橙子想要做什么,发疯似的挣脱着腿上的锁链。
橙橙,别跳。
橙子冲水中的陆千野摇摇脑瓜,染着哭腔的嗓音勇敢又坚定。
“千野哥哥别怕,橙橙来了。”
手握钥匙,纵身一跃。
小橙子紧闭双眼,耳边是快速下坠的嗡鸣声。
短短数秒时间,却仿佛一整个世纪那么久。
扑通——
巨大的冲击力让小姑娘的头脑猛然眩晕。
水顺着耳朵和鼻腔灌进身体。
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紧接着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呛水的窒息感。
身体和灵魂仿佛都被撕裂。
与此同时,有什么零零碎碎的东西在脑海中一点点拼凑起来。
一直遮挡着记忆的幕布发黄、开裂,逐渐剥落……而后陡然掀开。
二十一年前。
柔软的小小的,还在襁褓里的她,落在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
她三岁那年,陆氏别院林中,她好像看到了少年手中执刀,跑过去,从背后抱住阔别两年的他。
“你是……千野哥哥吗?”
少年绝望时,她在贺卡上为他画下那颗橙色的北极星。
咿咿呀呀地和他说“橙橙以后要和这颗北极星一样,保护着千野哥哥呀”。
她四岁时,少年的双腿坏掉了。
知晓雾灵寺传说的她,不顾自己幼小,毅然决然爬上雾灵峰为他求来佛珠。m.χIùmЬ.CǒM
把自己摔得全身是伤,终于把历经千辛万苦求来的乌木佛珠戴到他腕上。
少年心疼得不得了,比自己失去双腿还要难过,一天不落地为她涂药。
秋天,他们一起摘石榴。
入夏,他抱着她喂她吃葡萄……
一起捡风筝时还意外捡到了那只生病的小狗,取名叫葡萄。
他手把手教她弹钢琴,每晚都哄她睡觉。
他将那枚流光溢彩的橙钻流光戒戴到她手上。
还有那枚金灿灿的机械怀表……
呜,从小到大陪伴着她的,一直都是她的千野哥哥呀。
除却属于她和陆先生甜丝丝的回忆之外。
苦闷的记忆也逐渐涌了上来,令小姑娘全身发颤。
七岁那年,她为了帮千野哥哥找药,和然然一起上山。
那天她摔下了山崖,坠入湍急的河流中。
水流把她冲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她孤苦又无助。
里面有老鼠,有蝙蝠。还有爬来爬去叫不出名字的虫子……好可怕。
烂果子和野草……好难吃的呀。
呜……怪不得千野哥哥不想让她想起来。
她好想哥哥……
他现在在哪?好想抱抱他……
呛水的窒息感再度传来,橙子从回忆中逐渐清醒。
对……千野哥哥的腿还被坏人用铁链锁着,钥匙她有没有好好攥在手里?
要快点醒过来,快点醒过来呀!
被冰冷刺骨的水无情包裹着,苏以橙不住发着抖。
混沌之中,小姑娘跌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大手捧住小橙子的脸,薄唇覆上她的唇瓣。
橙子眼睫轻颤,缓缓睁开双眼。
唔,真好呀……是她心心念念的千野哥哥。
虽然是在水里,可是他的眼睛好红好红。
哥哥是在……哭吗?
别哭呀哥哥,别哭,橙橙在这呢。
橙子心痛地回吻着,而后挥动臂膀,游到禁锢着陆千野的锁链处。
随着流畅娴熟的动作,橙子微卷的发丝在水中四散开来,用钥匙精准地打开锁链。
在陆千野惊喜不已的眸光中。
小姑娘牵起他的手向上游,猛地钻出水面。
终于脱险,橙子展开双臂,一把环上陆千野脖颈,激动到哭成泪人。
“呜啊!千野哥哥,我想起来了!那些遗忘的记忆,我终于都想起来了呀!”
“橙橙从小到大只有哥哥一个,没有别人的!”
“呜,千野哥哥!原来橙橙是会游泳的……我好笨,怎么把这些都忘记了……”
“我们终于得救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呀……”
面对激动到手足无措的小姑娘,陆千野眸底涌动着宠溺的情愫。
用尽全力将她揉进自己怀里,嗓音喑哑,却温柔到不像话。
“不笨。我的小橙子好聪明好勇敢。”
“不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是橙橙想做的事,都能够做到。今天也是橙橙救了哥哥,不是吗?”
“遗忘和失去都只是暂时的。从今往后,哥哥会永远陪在橙橙身边。”
说话间,陆千野俯下身去,恋恋地吻向她的唇。
大手环上橙子腰际,抵住她的后脑和她濡湿的发丝。
铺天盖地的吻,浅啄轻尝。
而后是一个不管不顾的深吻。
呼吸之间,禁欲沉稳的乌木香再次将她淹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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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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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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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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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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