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婷侧着身，小手撑在窗边，扭头盯着外边瞧。
小李跟小唐聊着工作上的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小唐回头问：“老大，跟蓝星谈的怎么样？”
这话一落，秦雨婷眼睫动了动，她坐正身子，佯装看向前方的路况。
贺思穹坐在她旁边，闻言收了手机，淡声说：“秦总的意思是违约金可以放弃，机器的专利一定要拿到手。”
“......”小李咂舌，“那好多钱哎。”
小唐不解：“理在咱们这，打官司也不怕，干嘛退一步。”
秦雨婷手指抓住膝盖，指甲泛了白。
还能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们老大的白月光来求情了。
“蓝星现金流出了问题，”贺思穹说，“签合同时，这两点违约条款就过了，蓝星只想为自己谋条出路，未曾想到旭远会超过它，如今各退一步才不会鱼死网破。”
这大概也是秦至当初的打算。
他预料到了旭远会蒸蒸日上。
也预料到了蓝星有很大概率会违约。
因而设了两个条件给他们。
在现金流出了问题的阶段，蓝星自然拿不出这么多违约金，只能将专利拱手送上。
旭远的主要目的，是要通过放弃巨额违约金，从而将机器的专利拿到手。
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的目标，从来就只有机器的专利。
这种走一步算三步的做法，让小唐跟小李都啧啧感叹。
小唐又问：“那蓝星为什么不选择接着合作？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吧？”
“专利给我们，也未必是好事，”贺思穹不轻不重道，“原材料已经被蓝星垄断了。”
蓝星不傻。
垄断原材料，是他们的底牌。
因而，他们愿意将专利给旭远。
他们料定旭远即便拿到专利，但没有原材料的供应下，做不出来机器。
小李更不理解：“那咱们还答应？”
贺思穹不置一词，只垂眼瞥秦雨婷：“怎么不说话？”
“......”秦雨婷一颗心跟在酸水里泡过似的，酸的声音都轻了，“贺哥哥，我爸妈让我去陪他们过年，我明早先走了。”
贺思穹不易察觉地顿了下，却没多说什么：“好，我送你去机场。”
“妹妹，”小唐喊她，“我们明天就回江宁，不跟我们一起回啊。”
秦雨婷摇头。
她神色恹恹，不大有精神的模样。
到了会场，一身华服的宋颂挽着自己爸爸上前迎接，笑意盈盈：“我说让司机去接，老这么客气。”
“不敢打扰，”贺思穹冷淡而礼貌，“宋总和宋小姐千万别客气。”
宋总似乎对贺思穹很满意，满脸笑容招呼他赶紧坐下。
“待会有抽奖，”宋颂视线从他们几人身上掠过，最后若有所思地定在秦雨婷脸上，“妹妹也去玩两把。”xǐυmь.℃òm
秦雨婷礼貌点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侍者引领他们坐的是两张桌，秦雨婷跟小唐和小李同坐一桌，而贺思穹跟宋氏父女一桌。
贺思穹不动声色瞥了眼，随后状似要帮秦雨婷拉椅子，与此同时，弯腰在她耳侧叮嘱：“我谈点事情，等会回来，先跟小唐和小李哥哥玩。”
秦雨婷矮着腰，背脊笔直地坐到椅子上，平静点头。
贺思穹他未必懂，但秦雨婷是女人，她看得出宋颂眼里的敌意。
她心里不由自主地喟叹，宋颂找错人了。
孟倩薇才是谁都越不过的高山。
小唐跟小李显然了解一些情况，俩人对视一眼，刻意哄她开心：“妹妹，听说你画室今年得了奖，还拿了几所高中的定点培训单位名额？”
秦雨婷心不在焉，点点头，眼尾余光却控制不住的往旁边桌瞟。
那一桌大概坐的都是宋氏的高层，贺思穹处在宋氏父女中间，偶尔偏头靠近宋颂，像是在附耳听她讲话。
小唐也瞧见了，他咳了声：“妹妹，等会哥哥要能抽到大奖，就送给你啊。”
小李附和：“哥哥的也给你。”
秦雨婷收了视线，她手心托腮，小小地叹了口气。
“小唐哥，小李哥，”她语气很丧，带了两分泄气，“你们老大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除了孟倩薇那样的，就没别的了？
小唐被呛到，捂着嘴咳了几声，压着声音，凑到她耳边：“妹妹，你格局放开点...指不定，他喜欢男的呢。”
“......”
短暂的错愕，秦雨婷倏地笑了，平时没人敢开贺思穹的玩笑，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话跟贺思穹搭上边。
“他要是喜欢男的，”秦雨婷乐不可支，“那指定是我哥。”
“还真有可能，”小唐同意，“每次秦总过来，你哥都亲自帮他泡咖啡，别人可没这待遇。”
秦雨婷快笑傻了，她半边脸埋进手臂，瘦弱的肩头一颤一颤的。
小唐和小李悄悄呼出一口气，趁机给她酒杯倒上。
“来来来，难得不用工作，咱们喝两口。”
秦雨婷许久没沾过酒，她下意识往贺思穹那边瞧，恰好看见宋颂直起腰帮他倒酒，而贺思穹手掌半遮住杯口，不知说了句什么，宋颂巧笑倩兮。
秦雨婷默默收回视线，举起杯子，跟小唐和小李碰了一下。
酒是很一般的干红，入口涩感重，滑至舌根时发苦，口感凝滞，不顺口。
秦雨婷喝完后，自己倒了杯起泡甜酒，想顺一顺口腔内的苦味。
“妹妹，”小唐惊讶，“这俩一起喝...”后劲太足。
然而他说晚了一步，那半杯甜酒已经进了秦雨婷的肚子。
她擦擦嘴巴，扭过脸瞧他，内勾外挑的眼睛里晃着波光。
小唐沉默须臾，忽地长长吁出一口气，自言自语地嘀咕：“也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扛得住你这种眼神的。”
那种纯净、透彻，一眼望到底的眼神。
她开心时，里面就装着满满的碎光。
难过时，又变得安静听话。
明明是个富家千金，却巴巴地跟在贺思穹身后，小性子敛了，恣意妄为被磨平了。
雕琢自己的路，痛不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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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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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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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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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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