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溪只能上了高家的车。
她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
鼻尖似乎还能闻见李青血的气味,大雨冲甩掉腥味,可是心脏中枪,那一瞬间喷涌出的血还是喷进阮溪的嘴里。
她尝到血的味道。
警车跟在后边,不远不近的跟着,阮溪从后视镜观察着路线,她余光中看见监控。
陈书婷和高启强一人攥住高晓晨的一只手,陈书婷不断的替儿子擦眼泪,低声安慰着怕高晓晨有心理阴影。
高启强则是低头思索着,片刻,他看了眼阮溪的背影,和晓晨年纪差不多,估计是被吓坏了,他眼神一暗,吓坏了更好…
高启强对阮溪说道:“小姑娘,还记不记得几个人绑架你。”
阮溪道:“记得,三个人,一个是刚才被枪毙的李青,还有两个听声音就在起哄要李青杀了高晓晨的人群里,他们似乎很想他杀了高晓晨。”
她的话很冷静,条理清楚不像是才受过惊吓的小女孩,说起杀人也不慌张,高启强看了眼还在痛哭的高晓晨,心里也没了底。
他轻声问高晓晨道:“晓晨,你还记得是几个人吗?”
高晓晨摇摇头,“我不记得,毛巾捂在我的脸上,我什么也不记得。”
高启强这才对阮溪道:“晓晨不记得了,是不是你记错了…”他顿了顿,沉声道:“是不是只有一个人绑架了你们。”
阮溪略微皱眉,她沉气不言。
高启强又道:“看来绑架你们的只有一个人,一会去警察局,记住我的话,和警察也这么说。”
“你想收买小孩子。”她随意的向后倚靠座背,“我可以说我忘记了,但我不撒谎。”
“大人怎么可以教小孩子撒谎呢,这次我不说谎,那就不是你教的。”阮溪笑了声,“给叔叔你加一点功德。”
她的话一点也不像小孩能说的,高启强不太喜欢这个早熟的小孩,觉得她太老成,但想到莽村派人绑架了晓晨,心里恶意顿生,自己去报仇才是最稳妥的。
陈书婷摸摸高晓晨的头,她和高启强对视一眼,交换彼此的意见,随后低头嘱咐高晓晨,“听爸爸的话。”又咳嗽一声道:“小陆,给老板开车,嘴要严啊。”
阮溪身边的司机木然道:“我什么也没听见。”
***
安欣又一次问阮溪。
“再回忆回忆,被绑架的车上到底有几个人?”
阮溪有些困了,就道:“我被蒙着脸不记得了,麻袋被取下来,我只看见那个大个子。”
她略带不解的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明天还要上学呢。”
“我哥出国了,我可不想老师因为这件事给他打电话,影响他的生活。”
安欣听她这话,就问道:“小朋友,你平时就一个人住吗?监护人都没在身边吗?”
阮溪道:“我爸妈死的早,监护人出国了,只有我一个人。你难道是想帮我打官司再换一个监护人吗?警察叔叔,我爸妈没死之前告诉我,少管闲事更显年轻。”
“我现在还没成年。”阮溪举起受伤的手,“我只想回家,饿了。”
安欣无奈,把阮溪送回家。
阮溪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大房间里,她静静地思考今天发生的事,遇到你人。
李青,安欣,李响,高启强。
这些名字她很熟悉,明明没见过他们,却对他们的性格很了解。
知道安欣警官性格随和,内心温柔,所以可以随意的刺他,知道高晓晨的爸爸高启强不是好惹的,所以从心的没有顶嘴。
阮溪叹气,她拿起手机,翻开通讯录,那里只有一个号码。
哥哥,陈盼。
她记不清楚陈盼的长相,只知道他的身份是阮溪的哥哥,爸妈死后出国留学,每个月会按时给阮溪打钱。
陈盼似乎作为哥哥唯一的价值,就是给阮溪打钱。
回到房间,她翻开日记本,记录今天发生过得事情。
笔尖滑过,在洁白的纸张上走出一笔笔字痕,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全都被记录下来。
和客观的描述李青死亡和高启强强迫她改口的事情,阮溪一字不落的全部写下来。
今晚,阮溪睡得很香。
梦中,她似乎进入一个迷幻的空间,上面只有四个大字——
地狱模式。
***
很快又和高晓晨在学校见面,这次的绑架事件在他心里留下不小的阴影,同样对他妈妈陈书婷更甚。
校园门口,一刻不离的保镖时不时的朝他们的教书处望去。
作为同桌,阮溪要保护孩子的心理健康,她拍拍他的肩膀,就算是安慰了。xǐυmь.℃òm
“阮溪,谢谢你保护我。”高晓晨犹豫片刻道:“我知道你家就你一个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不可以来我家做客,我家里也很安全的。”
阮溪拒绝了他。
开玩笑,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更何况自己的家虽然空旷,却明显是个豪宅。
高晓晨落寞的低头。
窗外的知了一刻不停的哀嚎,一张暴雨停后,知了集体在树上发挥自己的高音,叫京海人了解知了声浪的恐怖。
阮溪被吵的神色蔫蔫,她对高晓晨道:“你要是真的感激我救了你,可不可以把那些虫子全部抓走,太影响我上课摸鱼睡觉了。”
高晓晨艰难道:“可是我害怕虫子…”
阮溪嗤之以鼻,“你忘了你家的保镖吗?一个个一米八几快一米九的身高,不用来爬树抓虫子可惜了,闲着也是闲着,一会你出去和他们商量商量。”
高晓晨点点头,“那我试试吧。”
金主家的少爷说的话比什么都管用,也许保镖也厌倦时刻盯着门口的枯燥生活,所以抓起知了开很积极。
壮汉爬树,着实是一番美景,肌肉在白衬衫下隐隐若显,小学的小屁孩不懂男人的魅力在于身材,反而对大块的肌肉品头论足,阮溪暗暗笑他们年少不懂珍惜机会。
高晓晨看她一直在看保镖抓知了,小巧玲珑的侧脸笑的甜甜的,暗想她一定是喜欢知了。
第二天,阮溪拉开课桌。
几只知了被五花大绑放在里面,知了无神的眼睛和她对视,连给阮溪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当场断气。
片刻,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啊啊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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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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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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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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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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