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秦王府,外院已有落叶随风而下。
秦王府外院共有两间书房,西侧书房为王爷平日里书写,待客之用。自秦王戍边后,除日常打扫的下人,也就苏奕偶尔会来取一些孤本杂书。秦王不爱看书,但却收集有不少在外难得一见的佳作。
导致苏奕一度认为这些都是当年他的便宜老爹攻城掠地时抢回来的,毕竟值不少钱!
另一间书房则被安排在东侧。大多只有平日里陈老夫子入府讲课时才会用到。书房陈设也相对简单些,除了日常要用到的笔墨纸砚等文房工具,书架上摆放的书也不是太多,主要还是以四书五经为主。苏奕把这称之为教室。不见丝毫奢华,主要为了符合夫子的审美。
内宅苏奕自己的院子里,同样设有一个更大的书房。平日里苏奕都是在内宅看书练字,陈列设施自然好上数倍。毕竟从内宅到外院的书房,快的话都要走几刻钟,这要是每天走几个来回……
再见(‵□′)
……
虽然陈老夫子还没有来,但苏奕还是早早在此等候。
略显慵懒的靠在椅背,手里拿的是一本刚从西侧书房拿来的老旧杂书,记载的是前朝野史。
玉儿此时也随侍在一侧,苏奕学习看书之时,研墨,点香,奉茶几乎都是玉儿操持,这些事她并不愿意假手她人。
‘或许等世子选好了贴身侍女后,也就不需要我来操持这些了吧。’玉儿看着苏奕想道。
……
陈老夫子虽然多年前就被秦王聘为王府西席。但实际上夫子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书院教书为主。
这里的书院可不是一般的书院,指的是【皇家书院】。楚国开国皇帝,即先皇为大力发展培养治理国家的人才。结合科举制,推出来书院制度。
结合历朝历代的经验,科举所取之仕,往往只是在文章,理论上出色。对于实际去处理政务的能力,往往参差不齐,还需观政许久才有可能。然而这样对现在的楚国来说时间成本却是太高些。一个国家更多需要的是治理型的实干人才,因此在入仕授官前进行专业化培养是必须的。
朝廷遂在秦淮河畔圈里大块土地,建立了皇家书院。
书院的学子主要分为:科举大典上榜之进士;各州府每年按名额举荐;因父辈庇荫可入仕者;还有则是捐生,顾名思义就是家里花费巨大代价,如用真金白银得来的名额,当然这样的名额非常有限。
学院又效仿朝廷六部制将书院细分为:礼,吏,户,兵,工,刑六大分系!
学院内皆是当世大儒以及六部掌权或退休官员担任授课老师。真实的教授为官以及处理各项政务的能力。
学院根据入学时身份不同,分别进行每月每年的考核,并做记录,入学三年后综合考核,评估合格者授以毕业证书。
其中,每届前十者为优秀毕业生,朝廷直接授予实职要职。
已有进士身份毕业生也可根据考核情况进行官职分配。
剩余毕业生也可获得参加朝廷三年一度的科举大典的资格。一经上榜者,可根据排名及考核情况任命官职。
三年学习未内毕业者可最多留学三年,六年后还未能毕业者直接罢黜!
科举与学院制度并行,每年为给大楚输送众多的实干型人才。同时也缓和了勋贵子嗣的安排问题。大大减少了金陵城内纨绔子弟的数量。
也就是说,在大楚想要当官,当大官,除了科举中榜之外,还得经过书院的考核,二者合一。
所以陈老夫子,大把年纪依旧坚持每日在学院为学子们上一堂经史课。课后常常为学子们答疑解惑!
因此夫子何时来秦王府为世子单独授课,还得看夫子时间安排,提前通知王府准备。
即使如此,当初秦王聘夫子为西席时还是付出极大的代价(外人不知),苏奕却是知道西侧书房当时可少了不少珍藏。
到消息传出后,羡煞金陵城内众多勋贵。
……
“殿下,门房传信,夫子已经到府上了,正向书房而来,请您做好准备。”门口有仆役传来消息。
“知道了,下去吧。”
苏奕赶忙收起手中杂书,将书桌收拾好后,来到书房门口束手等待着。
书房内,玉儿重新点了一炉香,又在书桌上的砚台上磨好墨,最后重新回到茶几上烧水煮茶。一切井然有序,不见一丝错乱之感。
不一会儿,但见廊道内走来一老者,穿着书院教授独有的天青色儒裳,腰间佩有一方形玉牌,略有佝偻的身躯隐在袍服之下。灰白相间的头发用一只老玉簪简单的束起。他的颧骨略高,淡淡的眉毛下,一双充满善意与智慧的眼睛炯炯有神。双手负于背后,缓缓向书房走来。
苏奕知道,他背着的手中一定拿着的是自己送给他的玉骨扇。
老夫子最爱佩玉饰,当然不是因为玉的奢华高贵。而是因为子曾在川上曰:君子如玉。
意为:做为一个谦和的君子,应当时时以玉之触手温润如玉、光华内敛为要求自省,君子当以宽容如海之度,待人和煦,举止从容有度,处事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陈老夫子对此奉为圭臬,佩玉自是为了时刻警示自身。
事实上夫子本人的生活极其朴素,这间书房的设计也是按照夫子的习惯来的
待夫子走进,苏奕躬身行礼道:“夫子,多日不曾聆听夫子教导,学生甚是惦念。”
“好。”
“请夫子入内。”
基本的礼仪过后,陈老夫子与苏奕便安坐在书房内!
玉儿适时奉上茶水:“明前的龙井,请夫子品茗!”
“有劳姑娘了。”夫子也顺势端起茶杯,轻呡一口以示满意。“开始授课吧”
“世子,请先将《孟子•告子章句下•第十五节》默写于纸上。”
这是提前就布置的功课,苏奕自然不敢懈怠,提笔蘸墨,于纸上写到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看着苏奕熟练的写出,不曾有错,满意道:“甚好,世子可知此节做于何时,因何而做?”
“此文做于春秋战国时期,诸国纷争,战乱不休。孟子之意,告诫世人一个国家想要立于不败之地,要发奋图强,不能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同样为人做事也当如此,阐述论证【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之深刻道理。”
“不错,对此,世子是否有所感悟?”夫子再问道。
“学生曾听一言: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学生思之,认为为政者施政当慎行,常常思百姓之不易,前朝灭亡之教训,是以任何一条政令的颁布与实施都要思之再三,使之利国利民。
为人做事,应当勇于认错,积极承担责任,并能吸取教训,时时警示自身,而后不再犯。常能忆苦思甜。
无论是治一国,还是为一人,皆应做到:吾日三省吾身!”
“世子能有此晤,已然不错!这是孟子根据一生之经历所得的大道理。然而文字背下来,道理能否在现实中得到充分的运用呢?”
“难!”苏奕想了想回答道,至少自己做不到。
“自然是难的,如若不难的话岂不是世间人人皆是圣贤了?”陈老夫子轻轻打开折扇,漫步走向窗边,看向远处,似是回忆着什么,“且不说他人,为师自己,也不能时时做到孟子所说!”
“夫子,学生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苏奕接话道,“孟子此言自是圣人之道,但圣贤之人世间要多少年才能有一出世。学生窃以为,圣贤的道理需要学习,但更重要的是结合自身的实际,先做自己!”
夫子听完回头,笑着问苏奕:“那你认为要怎样做自己?”
“他人如何我不知,我只想先管好我自身之事,如果连自己都理不清,又谈何去影响他人?”苏奕想了想,虽然自己的想法稚嫩,但不妨碍十五岁的少年说出来,因为在学时说的话无论对错都是好的,“我是秦王世子,这是上天注定。如今南越安定,西蜀不存,唯有北荻苟延残喘!我要经历苦难吗?想来是不需要的!就因为我是秦王世子!天潢贵胄!我这一生甚至什么都不要做,得到的,就是无数人遥不可及的梦。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因此我也要时刻明白我只能是秦王世子!”琇書蛧
“先生?”说完苏奕抬头直视夫子。
“哈哈哈哈哈……”陈老夫子只是大笑,也看不出是何意思。
良久,夫子只是淡淡的嘱咐一句:“苏奕,先生今日只有一句话送你,便是【吾日三省吾身】,就如你我曾讨论的那三问【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去干什么】,如今大楚海晏河清,能平平安安过这一生即是最大的福!”
“谨记先生教诲!”苏奕起身行礼道。
“孺子可教也。”
其实苏奕也知道,秦王世子是天潢贵胄,但也是一种禁锢!安分守己才是第一要务,什么经世之学其实可有可无,毕竟他未来不是要做皇帝的人。也没有封地要自己管理。大楚并没有给亲王封地的制度。皇室子弟要么入朝为官,要么做个闲散的富贵人。
前世叫做跟着党走,现在应该是跟着皇帝走!
······
一时间屋内三人暂时也无人有话说,陈老夫子看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奕感觉有些百无聊赖!今天的授课多少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其实现在的他并不喜欢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或许是他还不能够理解孟子的真意吧。
自此接受重生这一设定,又不是修仙,又没有系统什么的,个人实在很难做到改变什么,所以苏奕只想在楚律的允许范围内,合理的享受这奢侈的封建生活。
当一条咸鱼,励志成为一条楚国最大的咸鱼!
不然也只剩下造反这一条路了,对这个苏奕只有两个字——呵呵!
“读书可以学习书中的道理,能够陶冶情操,做到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是一个皇族必须要有的修养,这一点殿下已经做的足够好。”陈老夫子说到。“就如你曾说:人与野兽的区别,最重要的就是人有学习的能力。通过学习然后能够创造与使用各式各样的工具。这一点我也非常赞同认可。”
“因此无论你苏奕现在是秦王世子,还是未来世袭秦王,都不要放下手中的书籍,不要忘记初心,更不可误国害民。”
······一开口,夫子便不停的说了很多处事之道。
“谨记先生教诲!”
“你的心性为师还算是了解,虽然性子疲懒,但总归是心地良善。”陈老夫子重新回到位子上。“这几天时间,我会多来王府教授你课业,最多月余之后我便会辞去书院教授一职,然后周游楚国各州府,也不知何时能回来,此后,我希望你能入书院继续学习也不枉你之才能。”
“书院?”苏奕突然听到让自己去书院学习?呆了半天,不是,靠谱吗这事?为什么会突然来这一招?
“此事我早已和秦王商议过,且圣上也同意你隐匿身份,去书院学习!终日困于王府,不是王者之道。”苏奕这些年不得出王府的事情夫子自然知道其中原由,是以也想借这个机会多给苏奕见识外界的机会。
“可以不去吗?”苏奕还想再挣扎一下,前世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考,四年大学,苏奕感觉已经把学上的够够的了。虽然能够有足够的理由出门了。
陈老夫子也不回答,只是笑看着苏奕。
“不是,先生您都这么大岁数了,为什么啊?”苏奕不解道,但又换个话题到。
“可知为何今日讲授【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文?”
“不知。”
“近来为师总是在想:自当今圣上继位以来,外邦早已安定,朝廷主要的精力便是内治,因此也颁布了诸多新政令。楚国一日三变,人人都说这是盛世之景。
然而这些年吾只是在书院教书,就犹如坐井观天,终日听他人之言,所以我决定要亲自出去走走看看,也可为帝国及时查缺补漏……”
“可是先生您的身子?”
“无妨,我已做好万全的准备。”
沉思良久,苏奕还是不知该如何劝阻,或许这就是先生的【道】吧:“先生高义!”
苏奕起身,深深向其行了一礼。
自此,今日的授课也就结束。布置下功课,陈老夫子便告辞离去,下午他在书院还有一堂课。
下次什么时候再来,或许还要等夫子的安排和通知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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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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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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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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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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