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驸马同床共枕时,她不喜欢在屋子里留当值的人,这个习惯已经保留了二十年。
今夜所有的下人更是早早睡下,长公主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她的寝殿。
夜间驸马察觉到她思绪不宁,轻声开口:“心里不安?”
平阳长公主嗯了一声,声音听着有些幽沉:“如果南昭女皇真的是晏姝的母亲,那晏姝在帮助夜容煊登基并自己掌权听政的这个过程中,你觉得南昭那边是否给了她帮助?”
“明面上的帮助肯定没有。”钟驸马猜测,“而且夜容煊登基是先皇的旨意,皇后能顺利掌权,除了南丞相和南家兵权之外,还有摄政王也在扶持她——”
“晏姝的母亲是南家女儿。”黑暗中,平阳长公主睁着一双眼睛,脑子里像是有道灵光闪过,“所以南家如此坚定不移地扶持晏姝,哪怕明知这种行为是大逆不道,南丞相也从未犹豫过,还把嫡孙女送到了皇后身边……其中不敢说一定没有南镜的手笔。”
以前她就一直想不通。
晏姝这样的出身,怎么就如此顺利地成为一国之母,还能掌权听政?
毕竟若论出身,丞相府的南歌比从小失去母亲的国公府嫡女更尊贵几分,若南家真有把持朝政大权之意,让南歌做皇后,岂不是更顺理成章?
如今想来,若南镜真是南昭女皇,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但,南镜怎么就成了南昭女皇?
这几乎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你怀疑,南昭是在利用南镜的女儿做棋子,试图颠覆夜氏皇族的江山,使大楚成为南昭附属国?”钟驸马压低声音,“甚至更有可能直接被吞并,成为南昭疆土的一部分?”
平阳长公主没说话。
这件事来的太过突然,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化完南镜还活在世上这个事实。
方才所有的推测都建立在南镜还活着,并且她确实是南昭女皇这个前提之上,可现在的问题是,南镜为什么还活着?
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她还活在这件事,先皇在世时是否知道?
先皇放弃四个有力的皇子,把皇位传给一个出身卑贱且愚蠢不堪的废物儿子,是不是本就打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主意?
这个猜测让平阳长公主心生不安。
“这件事我们追究不了,也无法弄清真相。”她闭上眼,试图让自己自动忘记这些事情,“舞弊一案让皇后圣明赞誉传遍天下,她在学子之中声望很高,支持者越来越多。朝中有摄政王和南家镇着,满朝文武已经没几个敢跟她做对,我们就算想追究什么,也根本无法做到。”
若是半年前他们要跟晏姝抗衡,坚定地要求皇帝亲政,后宫不得干政,让晏姝乖乖待在后宫,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可以做到。
而现在……
“睡觉吧。”钟驸马拍了拍她的脊背,“驸马没有实权,长公主也无权干涉朝政,这些事情我们无能为力。”
平阳长公主没说话,忽然想到她初进宫见晏姝那一次。
那一次她就该看得出来,晏姝是个野心勃勃的女子,那么娇嫩的年纪,却有着不输历代皇帝掌权几十年才有的坚定眼神,还有那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度。
那时候她才十八岁。
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已历经半生。
“奕安现在是御林军副统领,而御林军中如他这样的副统领有十几个。”平阳长公主与其带着点自嘲,“当初本宫就是因为一个副统领的职务,被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片子拿捏得死死的。”
皇后的兄长是御林军统领。
正统领就这么一个,掌管所有的御林军,而御林军又分为骁骑营,前锋营,护军营,步军营……每个营副统领至少三人,负责轮值,连实权都不一定握得住。
“如果注定无法改变,我觉得这样挺好。”钟驸马迟疑着说道,“我们就奕安一个儿子,我希望他平平安安。”
这是他们共同的软肋。
从小出身在帝王之家,平阳长公主半生都活在锦绣堆里,她承认自己没有铮铮傲骨,也没有宁死不屈的精神。
由以前的荣宠万千到现在甘于沉寂,她可以接受,可是若要牵连一双儿女付出性命,她无法承受。
长夜漫漫。
平阳长公主和钟驸马这一夜注定睡不安稳。
而宫里的皇后和摄政王却一夜好眠。
“景王昨晚去了长公主府?”晏姝张开双臂,由摄政王亲自服侍着穿上凤袍,“谈了多久?”
“一炷香不到就离开了。”
“看来他没能说服平阳长公主。”
“平阳长公主应该知道了一些内情。”夜皇低眉给她整理袍服,语调沉稳不惊,“不过无伤大雅。她就算知道什么,也不敢追查。”
“追查又如何?”晏姝敛衽往外走去,身姿端庄,脊背挺直,满头凤钗华贵,“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不管本宫的权力是如何得到的,承了谁的情,又受了谁的帮助,本宫都没有丝毫后退的余地,只能昂着头往前走,谁挡路,谁死。”
凤辇停在凤仪宫外。
两排内侍和宫女伏跪在地,晏姝安安稳稳坐上凤辇,偏头看向夜皇:“今日是年节前最后一日早朝,明天开始放假,摄政王暂无王妃,不如就留在宫里陪本宫继续忙公务如何?”
夜皇微微躬身:“臣遵旨。”
元宝高喊一声:“起驾!”m.xiumb.com
凤辇被抬起,一行人簇拥着皇后浩浩荡荡往金銮殿而去。
走出后宫,穿过崇明殿。
晏姝目光落在乾御宫方向,她淡淡开口:“凤仪宫住得有点腻了,朝臣进出后宫与本宫议事到底不便。”
元宝心领神会,连忙俯身说道:“过完年,奴才就跟礼部商议把乾御宫收拾一番,换成陛下喜欢的陈设布局,到时陛下搬到乾御宫居住吧,离勤政殿更近。”
晏姝于是没再说什么。
凤辇直达金銮殿后殿,晏姝从凤辇上走了下来,沿着宫廊直达大殿。
“皇后陛下驾到!摄政王到!”
满朝文武从偏殿陆续走出,乌压压跪下高呼:“臣等参见皇后陛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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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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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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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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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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