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陵游被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觉得今日的柳云舟有些奇怪。
平日里柳云舟温婉大气,善解人意,从未如此咄咄逼人。
她果然是哪根筋搭错了!
柳陵游嗓门越发高昂:“柳云舟,你做了还不敢承认。”
“走,你今天必须得跟朝烟道歉!”
柳陵游直接抓起了柳云舟的手腕。
他手劲大,柳云舟纤细的手腕被握得生疼。
“柳陵游,你抓疼我了。”柳云舟声音里夹杂着黄泉寒气。
“我数三下,三下之后你还不放开我,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柳陵游从未见过柳云舟如此凶悍的一面。
他忍不住怒呵:“短短几日不见,你怎么变成泼妇了?”
柳云舟并不理会,她朱唇轻吐,“三,二,一!”
三声已过。
柳陵游还是没放开她。
啪!
柳云舟抬起手,巴掌重重地落在柳陵游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小院。
柳陵游被打蒙了,裴清宴和林鹤归也被柳云舟的动作惊了一下。
林鹤归想出面调停。
裴清宴却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安静看下去。
柳陵游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打我?”
“对,我今天就是要打你。”这一巴掌柳云舟用了很大力道。
打完之后,她的手还被震得发麻。
柳云舟厉声道:“你现在清醒一点了吗?如果还不清醒,我就再给你一巴掌。”
“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认定我在说谎,一心让我去道歉。衙门里抓犯人还要审讯画押,你什么都不了解就给我定罪,还对我动粗,你对我公平吗?”
什么狗屁前尘往事,什么二哥的悲惨命运。
她已不想再去改变,她只想痛痛快快地将他打醒。
二哥性情不坏,就是一根筋,认准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她要一点点将曲朝烟的真面目拆穿。
若是二哥知道了曲朝烟的真面目还心甘情愿为她当狗。
那二哥以后会死的多么凄惨也是活该,她绝不会再管!
“走,去找曲朝烟当面对质!”柳云舟声声掷地,
“但你要做好准备,若曲朝烟胆敢偷换概念将脏水往我身上泼,或者你再无缘无故冲我发火,我不介意赏她三十大板,遂了你们的心愿!”
柳云舟转头就走。
柳陵游被镇住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一时半会儿竟是不知该如何反应。
林鹤归本不想掺和到兄妹争吵中。
但,作为大夫,有些事他必须要出面解释。
林鹤归冷声道:“柳二公子,柳姑娘被送到医馆时伤势非常严重,所以我给她用了烈药七金散。”
“七金散有麻醉效果,能让人暂时感觉不到疼痛,但药劲过后,会有不小的副作用。那位曲姑娘未达到这种程度,不需要用七金散,所以,还是柳姑娘伤的更严重些。”
林鹤归接下来的话是对柳云舟说的:“柳姑娘,切记不要再乱跑,伤口反复撕开会落下病根的。”
柳云舟脚步一顿。
怪不得她醒来后跟常人无异,原来是敷了七金散。
“谢林大夫,我会注意的。”柳云舟稍稍冷静了一些,“让摄政王和林大夫见笑了,抱歉。”
柳陵游对林鹤归的话不以为意。
朝烟都奄奄一息了,还不严重?
怕不是林鹤归在包庇云舟那丫头!
柳陵游想反驳几句,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连同柳云舟如杀神般的话语不断回荡。
他张了张嘴,硬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柳陵游和柳云舟离开后。
小院里,只剩下林鹤归和裴清宴。
清风徐徐,携来远处的药草香气。
林鹤归抄手笑道:“清宴,我今儿才知道,原来你喜欢看兄妹吵架的戏码。”
裴清宴没有答话。
从柳家二公子出现后,柳云舟的心声变得杂乱又悲愤。
她悲恸的声音不断响彻在耳边,平白让他的心里也乱糟糟的。
“要去前院瞧瞧吗?”林鹤归问。
裴清宴依旧没有回应。
他轻点玉珠的手指微微用力了一些,语调漫不经心:“我,可有机会活到朝宁八年?”
林鹤归似是没想到裴清宴突然提及这个话题。
他立马严肃起来:“理想情况下,半年,若是情况不好,三四个月。”
裴清宴没有回答。
他抬眼望着远处的烟光草色,嘴角浮起一个嘲弄的笑。
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
莫说三年,就算是能活半年都是奢侈。
他怎么就信了柳云舟的妄想?
裴清宴转动着轮椅离去。
林鹤归看着裴清宴落寞的背影,幽幽道:“清宴,你应该知道的,我们仍未找到龙玉的正确使用方法,目前只有一个办法能延长你的寿命。
只要将蛊毒转移到某个容器里,你的寿命自然可以延长。若是那容器能结下珠胎,用珠胎做药引,说不定……”
“不必说了。”裴清宴细长的手指捏紧袖口。
林鹤归口中的容器,其实是体质特殊的女子。
与此女子结合后,将蛊毒转移过去,借此苟延残喘。
此法,早被他否决了。
莫不是,他最终还是选了那个方法续命?
裴清宴心绪纷乱。
思虑片刻,他转动轮椅往前院行去。琇書蛧
前院里。
柳陵游看着柳云舟决绝的身影,脸色黑得如锅底一般。
“柳云舟,你今天到底吃错什么药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活像个市井泼妇。”
柳云舟停下脚步:“对你来说,我据理力争就是泼妇?”
柳陵游哼了一声:“你打人的样子,还不泼妇?”
“呵。”柳云舟笑了。
她明明是笑着,眼底却是一片肃杀的冷意,
“是谁先怒气冲冲来兴师问罪的?是谁不给我任何辩驳的机会就给我扣帽子的?是谁先对我动粗的?”
“你不听我任何解释,一昧冤枉我、斥责我,到头来还说我是泼妇?柳陵游,我若是泼妇,你就是蠢驴!”
柳陵游震惊了。
蠢驴!
他是蠢驴?
生平第一次有人这样骂他。
“柳云舟,你……你岂有此理!”
柳云舟将脸转到一边:“我不想跟你打嘴仗,请你让我跟曲朝烟对质,我倒要看看她是怎么颠倒黑白的。”
柳陵游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我这就让你心服口服。”
他推开一扇门。
曲朝烟正躺在病床上。
她发丝散乱,胡乱贴在惨白的脸颊上,楚楚可怜的模样。
见到柳陵游到来,曲朝烟的眼泪立马涌了出来。
“二哥……”
曲朝烟话音未落,便瞥见了柳陵游身后的柳云舟。
她心里一咯噔。
在定国侯府上,她不得不认罪。
因柳云舟已先行离开,定国侯便自行做主,依照之前惩罚柳云舟的方式,也打了她三十板子。
这三十板子下来,她几乎要被打残废了。
她恨毒了柳云舟。
所以特意向柳陵游暗示这是柳云舟的手笔,想借柳陵游之手让柳云舟吃个亏。
可万万没想到,柳云舟竟也在这家医馆中,还找她对峙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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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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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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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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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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