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打坐的嘉年闻言松了口气,安心笑道:“看来就算是纯阴夫人也不敢在星舟上闹事。”
他们此刻所乘坐的渡船名为星舟,是属于神华楼地跨洲渡船。
距离章平国外地那场截杀,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从二人抵达渡船到现在,心情一刻都没有放松,所幸纯阴夫人没有丧心病狂到敢在神华楼修士的眼皮子底下大动干戈。
嘉年走出房间,朝霁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二人来到船头,白玉栏杆后已经站了不少人。
有地是外地人,想来见识一下玉皇京五城十二楼之一地风采;有地是本地人,乘船顺路返回家乡宗门。
渡船前方有一座云海,像是一大团棉花。
下方传出一声类似于鲸鱼的嚎叫,悠扬而苍凉。
这条星舟渡船,竟是一条鲲鱼,长数千里,托起一座同样数千里宽的山峰。
它前鳍划过虚空,如行在水中荡起层层波纹,白云缠在它的鳍上,像是两条长长的披帛,尾鳍上下扇动掀起大风,宽广厚实的背部是星空的颜色,腹部如云般洁白。
它行过的地方,总会洒下晶莹雪花般的星芒。
朝霁说它并非活物,而是神华楼修士使用数以百万计的仙材,以机关术和道法打造的飞行法宝。
其品阶,大致相当于一件半仙兵,而威力,则等于一尊蹈虚境的修士。
嘉年感叹不已。
云海左右分开,天空像是架起了一座长桥。
长桥尽头,便是那座光华璀璨的气派楼阁。
神华楼建于常阳山之上,共有一楼五阁十八亭,楼顶高过云端,下方白玉广场中有一座座紫气蒸腾的铜鼎。琇書蛧
云海于楼顶塔尖下垂奔涌,与紫烟相连,有百川归海,天文垂象之蔚然奇景。
星舟驶入神华楼地界内的青屏山招摇峰渡口。
渡口的天慢慢暗了下来,云海如潮水般拍向各大山头,又在林木间散去。
有一位身穿紫色道袍,身材高大的中年道人站在渡口处。
他黑色长须及地,左臂上搭着一柄玉拂尘,腰间佩剑。
云潮涌来,他也只是微眯双眼,一身道法自动分开浪潮,使之丝丝缕缕向两侧飞去。
他是神华楼楼主玄谷的嫡传弟子,道号清和。是俱卢洲公认,神华楼最能打的道门高真。
神华楼迁到北俱芦洲之初,曾有两大宗门上门挑衅,就是被这位真君老爷一巴掌一个全部放平在山脚。
后来又有其他宗门弟子在自家洞天福地内,借着酒劲说了几句关于神华楼不中听的话,不知怎的传入这位耳中,于是他下山又上山,带回了那位宗门祖师堂嫡传,关在神华楼埋头抄写《清静经》一百年。
从此得了一个神华楼脾气最臭的真君称号。
护送星舟的人是神华楼坐忘一脉的道长,姓刘,名归禾。
论辈分,他该称呼清和道长一声师兄。
星舟靠岸,刘归禾走下船来笑问道:“清和师兄,何事有劳你亲自出门迎接?”
清和道长与这位师弟打了个稽首,道:“奉师命在此等人。”
刘归禾惊讶。
是谁能让久不问世事的玄谷师伯派人来接?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清和道长看见一双少年少女下船,走了过去。
路上认出他的人都连忙后退让开,一脸惊悚。
人的名树的影,清和能得到俱卢洲修士尊重,甚至敬畏,都是真材实料打出来的。
嘉年正想着该怎么弄清楚桃良让他到神华楼来的目的,却发现朝霁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头顶的光线又暗了下来。
他转过头,一名高大的道士站在他跟前,背对太阳,看不清脸,唯有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嘉年眯起眼适应了下阳光,方才看清尊容。
那个一看就很能打的道士,打了个稽首,道:“嘉年道友,贫道清和,奉我师玄谷之命,请你上山。”
嘉年呆了一下,连忙回礼。
“晚辈嘉年见过清和前辈。”
清和道长微笑道:“嘉年道友,随我到山上去吧。”
嘉年犹豫片刻,再次稽首道:“蒙天君抬爱,在下诚惶诚恐。只是在下乃江泽之民,面见高真恐失礼数,因此不敢叨扰。若天君有事吩咐,只管心言一句便可,晚辈就在城中落脚。”
熙熙攘攘的渡口一下子安静下来。
朝霁闭上眼,心生绝望。
嚯——小子好胆识!
刘归禾佩服嘉年的过人胆量。
在俱卢洲,知道清和道长为人,还敢拒绝的人,绝不会超过双手之数,年轻一辈中,恐怕除了小师妹,一个也没有。
如果只是清和师兄自己的邀请还好,可既然是师伯有令,还敢在最为尊师重道的清和师兄面前拒绝……
刘归禾暗暗摇头,可怜这个少年得去清凉林,陪那群被抓上山的倒霉蛋做伴儿了。
清凉林是神华楼开辟出的一块无法之地,与玉皇京的丹霞洞功能相同,专门用来关押犯了清规戒律的弟子,或是被“请”上山来的道友们。
那里灵气稀薄,荒无人烟。
一身法力被禁锢的修士们进去以后,简直是生不如死,一个个与凡人无异的大神通者,活得跟灾民一样。
清和道长看了眼四周呆愣愣的人群,皱了皱眉,语气森冷道:“看什么,都想跟贫道比划比划道法?”
渡口再次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行色匆匆。
清和道长目光再次转向不卑不亢的嘉年,露出一丝微笑。
“既然如此,贫道就先回去复命了,还请嘉年小友在镇中呆些时日。”
嘉年拱手应是。
刘归禾震惊的微张着嘴。
清和道长御风回往神华楼,刘归禾正好也要回去。
二人并肩同步。
刘归禾问道:“师兄最近修心有成?”
当初玄谷师伯给清和师兄的道号,是希望他能“性清以至和”,可师兄所行的路子与道号完全不对口,成了山上山下公认的暴脾气。
这才多久不见,就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清和道长回答道:“来之前师尊吩咐过,如果嘉年不愿意登楼,不可勉强。”
刘道长恍然:“难怪啊。”
只是他心中又生疑惑,这后生是谁,能让师伯如此照顾?
见清和御风离去,朝霁擦了擦额头冷汗,戳了戳嘉年道:“公子,人走了。”
嘉年面无表情道:“我知道,让我缓缓。”
他背后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风一吹,凉飕飕的。
方才他都已经做好被申饬一顿,再被暴打一顿的准备。
嘉年擦了擦冷汗笑道:“清和道长也没有传闻中那么霸道,还是挺通情达理的哈。”
朝霁撇撇嘴:“您这话跟那些被他打死打残的人说去。”
她扶着嘉年胳膊,两个人搭伴往镇子里走。
嘉年问道:“我怕他就算了,你好歹比我见过世面,怎么也怕?”
朝霁沮丧道:“要搁以前我也不怕,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可现在,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朝霁唉声叹气。
况且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那个坑了自己的罪魁祸首之一,就在不远处看着。
嘉年笑道:“那就去找个能让咱呆着的屋檐。”
……
……
清和道长没有给刘道长解疑的机会,直接去往神华楼最高处。
如果只有师尊的提点,清和道长遵命归遵命,但以后嘉年再想游历俱卢洲,他肯定会找机会去教教对方什么叫长者赐不敢辞。
玄谷当然比谁都了解这个徒弟的心思,便告诉了他一些内情。
“嘉年是西北渔民出身,六年前被柑香捡到,带回守岁宫。”
清和问道:“是六年前那场大祸的遗孤?”
玄谷点头。
清和叹息道:“原来如此。”
六年前俱卢洲西北三十二国被一位精修火法的飞升境大修士以神通横扫,致使三百万里土地化为荒漠,千万黎民被饿死渴死晒死。
那位修士曾是最有机会继任楼主之位的人,清和都要喊他一声师叔。
玄谷道:“他一个九岁的孩子,在大旱荒野中走了一整年,父母亲人全都死在路上,对神华楼有怨气,也在情理之中。”
清和想起一件事,无奈道:“当初负责救援西北的是刘师弟,他还被柑香师伯抽了一巴掌来着。”
若当时柑香没有赶到,救走嘉年的就会是刘归禾。
而觉醒了本命神通,走上修道之路的嘉年一旦被他带到当时内部还处于动荡时期的神华楼,下场就未可知了。
如此一来,清和就能理解嘉年的怒气了。
嘉年的父母妹妹皆因神华楼修士而死,他自己也是九死一生。
他如今登了山修了道,知道了一些内幕。
虽无怨言,可心有怨气!
遵奉桃良前辈之命到神华楼来可以,但我绝不登楼!纵你是天君发话,我不去就是不去。
清和道长想起当时观察到的嘉年心境,暗暗点头。
能在心境中拴住一头飞升境化外天魔的人,骨气心性都属上佳。
清和道长认为自己非常善解人意。
某些人对神华楼有怨,只要理由站得住脚,敢说敢认敢担,他一向愿意高看对方一眼。
可惜这样的人太少,大多都是些喜欢沽名钓誉且懦弱昏聩之辈,让他看了就生气,一生气下手就重了些。
俱卢洲修士总说他脾气不好,可贫道修道可不是为了跟那班傻子讲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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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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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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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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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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