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不会直达神华楼,他们要在晨晕渡口下船,再另想法子。
朝霁好不容易取回元婴境的修为,终于可以恢复本来的样子,但她似乎已经认命给嘉年做丫鬟。
一路上端茶递水,捏肩捶腿,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嘉年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在说了几遍都无用后,便随她去。
他自从上船以来就没出过门,不是在画符,就是在尝试锻造本命飞剑。
可不知为何,他地心绪总是无法平静。
每次提笔画符,心里就生出一股莫名地烦躁不安。
本命飞剑的锻造也是屡屡碰壁。
不论他气府窍穴中地剑气有多少,就算他已经完全炼化了鹤翁与司徒长隆地剑意,悟出属于自己地剑意,也无法将其凝聚成形,打造出剑胚来。
这最后一道坎,怎么也迈不过去。
他尝试过好几次,每次都是以剑意四散,如脱缰野马般强行冲击各处经脉、窍穴而惨淡收场。
如果不是他如今的体魄还算结实,恐怕又得受伤。
他推开窗,放入高空中的新鲜空气。
望着窗外飞鸟白云,他不禁感叹。
难怪山上总说剑修天赋就跟画符一样,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回忆起朝霁曾说,她有几部不错的剑诀,可以拿出来给自己参考。
能被一条真龙说不错,那至少得是归神境级别的剑道经典。
要是放到某些宗门,都可以当镇山之宝了。
嘉年问她要用什么来换。
朝霁说不用任何代价。
因为婢女的,就是公子的。
嘉年摇头拒绝了。
他还是不太放心真龙的态度转变。
她所忌惮的只有神明,可能还得加上一个桃良与柑香。
嘉年自己就只是一名小小的观海境。
几个能让朝霁忌惮的人如今都远在天边,他如今才是跟她朝夕相处的人,谁敢保证嘉年答应下来,将来不会发生那万一。
他们不能时时刻刻护着自己,嘉年得多留一个心眼。
只有修道之人的本心,才是自己最大的护道人。
嘉年回到床边,盘膝而坐。
既然画符炼剑都不成,嘉年干脆放开思绪,复盘他在十方鬼域的经历。
嘉年行走十方鬼域,实际上是真龙与桃良的赌局,柑香是半途横插了一手,奠定胜负。
从他走上猿啼涧开始,到他离开十方鬼域结束。
即便离开了牢山,在去往神华楼的路上,嘉年心中还是有一种不痛快的残留感。
十方鬼域几次险死还生,柳暗花明。
破了真龙的算计,还与对方结契,得到一份水法的大道收益;获得一件仙兵级别的火法法宝;误打误撞坏了纯阴夫人的谋划,居然还能活着走出鬼门关?
一个小小的观海境修士,即便是有人相助,这运气也太好了。
天道循环,物极必反。
一件事如果顺当的过了头,接下来怕是有大苦头要吃。
这也是嘉年近日来闭门不出的原因。
在抵达神华楼之前,嘉年不想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他喊来朝霁,问她距离下个渡口还有多远。
朝霁答道:“大约还有一日路程。”
嘉年点头道:“下船之后我们就不在这儿等船转乘了,绕远点,直接去章平国。我记得那里最近会有条跨洲渡船返回神华楼。”
朝霁应是。
一日后,二人下船离开渡口,去往章平国。
为了赶路,嘉年从袖中取出两道竹马符,往地上一丢,变成两匹白色骏马。琇書蛧
二人骑上马,跑上北方的官道。
竹马符比寻常骏马跑得更快,而且不会累也不需要草料,只要灌注灵气就能一直跑下去。
所以他们的速度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
有时候路边行人都没看清楚是什么,两匹马便已从他们身旁飞驰而过。
就这样跑了半日,铅色的浓云从东南方的山头推了过来。
云层中闪过几道闪电,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的落往人间大地,天地间像是蒙上了一道珠帘,耳边只剩下哗啦哗啦的声音。
山野间升起白烟,迷迷蒙蒙,世间变成一片白。
以嘉年和朝霁的身份,这点雨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但二人大道亲水,难得赶上一场大雨,所以想着不妨多停留一会儿。
正好前面有一座小镇,可以在那里等到雨停,再赶路。
小镇的前门是用两根木头加一根横木钉起来的衡门,进去之后有一条窄窄的青石道,宽度不过二人并行。要是牵马,马就得走在雨水打湿的黄泥道上。
马蹄啪嗒啪嗒踩在水里,容易溅起旁人一身的泥。
但是好在嘉年朝霁都并非凡人,两匹马也不是普通的马。
他们走在大雨里,裤脚没有一丝被打湿的痕迹,就连他们的马都像是踩在镜面上一样,足不沾地。
大雨如瀑,两米之外不见人影,所以镇子里的人也没谁会注意到他们。
二人到了一间客栈,把马拴在门前的木柱子上,进了屋。
刚一踏进门槛,嘉年便发觉里面的氛围有点微妙。
大堂里坐满了人,江湖人。
一个个横眉竖目,虎视眈眈,都把兵器放在手边,那眼神像是谁要抢他们的孩子。
掌柜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藏青色圆领袍衫,头戴一顶平式幞头,留着两撇八字胡,一笑起来,就看不到眼睛。
掌柜的笑问:“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嘉年感觉堂里的视线都瞅向他们。
他无心掺和这里的事,只想吃点东西,等雨停。
“麻烦来三笼包子,再来两碗粥和一叠咸菜,我们吃完,等雨停就走。”
掌柜接着问道:“两位介不介意拼桌?”
嘉年看了一圈,道:“如果下面没有桌子,那就麻烦开间房,就算是吃顿的功夫,我也照付您一天的房钱。”
他才不想跟一群杀气腾腾的江湖人坐一起,大眼瞪小眼。
平常倒还好,可他现在是赶路。
掌柜的倒也不客气,说道:“那就给您开间房,您二位先上楼等着,一会儿我叫人把饭给您送上去。”
“行。”
掌柜的招呼来小二,领两位客官上楼。
二楼过道里也塞满了警戒的气息,小二带他们走过去,每间房里都有人。
其中有几个呼吸绵长的,说不定还是当地一等一的高手。
小二打开一扇门,里面空间不大,只有一扇窗,可以看到外面。
可能是下雨的原因,屋子里稍显潮湿。
二人倒也不介意,往桌旁边一坐,等上菜。
不一会儿,菜上来了,二人正吃着,忽然听到外面有谁喊了一嗓子,说什么出现了,然后客栈里就跟炸锅了一样,一群江湖人呼呼啦啦的冲了出去。
嘉年听到离他们不远,还有几个跳楼的,下饺子一样落到地上的浑汤里,吭哧吭哧跑向小镇东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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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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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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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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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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