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城隍的腰带,去衔枝江找河婆。
城隍说的那些话,他没全信,所以在去找河婆之前,他特意绕路,想要看看这城中发生的怪事,是否真的与城隍无关。
嘉年出了象笏街一直走,到城南有一条被城中人称作金银铺地不如铁的白马街,街上住的全都是些堆金积玉之家。
凤溪城的住户分布特点是东贫西贱,南富北贵。
东边住的是都是些穷苦人,西边住的是下九流的卑贱行当,南边富庶有钱,北边位高权重。
前面一户高门大院外的墙角下,蹲着一个肩头搭着背袋的年轻术士,脸上一颗长毛黑痦子,十分抢眼。
他双手捏诀,像蚊子一样嗡嗡了几句,然后一声轻喝,脚边冒出一股绿烟,烟里蹦出一个大脑袋,白肚兜的小鬼来。
小鬼摇摇晃晃,躲在墙下的阴影里。
术士蹲下身,摸摸小鬼脑袋说:“好儿子,找你将来的妈去!”
小鬼摇头晃脑,就要遁入墙壁的阴影里,却被一只手猛地捏住。
嘉年把小鬼抓到跟前看了看,“我没认错的话,这东西好像是在睡梦中引诱女子思春,借机偷取阴元,蒙昧心神的伥鬼吧。”
江湖术士一脸尴尬。
“仙师好见识。”
他一动不动,因为嘉年的另一只手正搭在他肩头,哪怕只是稍微动了下念头,窍穴内蓄养的灵气便会如沸水般翻滚起来,令他痛苦不堪。
嘉年揉捏着小鬼问道:“看上这家哪位小姐了?”
与伥鬼心意相通的术士,感受到身上传来一阵火烧般的灼热,小鬼无声大叫。
术士白皙瘦削的面庞微微扭曲,额头渗出一片汗水。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猾,说道:“前辈开恩,答案在我的包里。”
“哦?”嘉年抬抬下巴,让他把包打开。
术士敞开背包,拿出来一张官府发放的海捕文书,上面画着一个豹头环眼的大汉,旁边写有官府的通缉告示。
术士讲道:“这户人家本来的主人姓许,三年前,文书上的犯人来应聘下人,第二年就联合夫人毒死了许老爷,并栽赃给许老爷唯一的公子,害的许公子去年就被问斩。”
“这么说,你是在替天行道,行侠仗义?”嘉年恍然说道:“你看上的不是小姐,而是夫人啊。”
术士义正言辞的说:“小道自问不是个好人,但也绝不会去害好人。”
瞧他铁骨铮铮的样,像是一条好汉!
嘉年点点文书问道:“等处理完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术士目光闪烁。
“上门假装帮他们做两场法事,得了银子就离开。”
嘉年问:“那个夫人呢?刚才我还听你说,要给你的鬼儿子找个老娘,就是说她吧。”
术士说:“她自然也要受到惩罚。”
嘉年放开他的肩膀,术士还没来得及庆幸,便痛苦惨叫起来。
伥鬼在一团火焰中灰飞烟灭,术士感受到一股锥心疼痛。
他满是怨恨的问道:“为什么!”
嘉年冷漠的看着他,说道:“你不该骗我。”他转头抬眼望向墙内,“许老爷除了一个公子外,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儿,她才是你的目标。那位二小姐不仅容貌标志,心地更是善良到连那个杀人如麻的土匪都不愿意伤害她,反而将她视如己出。
你曾在这条街上见过二小姐一面,垂涎她的容貌,却又鄙夷她的德行,因为你见过太多的为富不仁,所以不相信还有她那样品行端正的人。
你用伥鬼去迷惑那位小姐,使她虚弱的同时对你痴心,等到许家请遍医生都无用后,就轮到你登场了。
小姐对你一见钟情,你左右推脱不过,顺理成章的成为这家人的女婿。再过一两个月,用邪法弄死那匪人,拿他到官府请赏之后,名利双收的同时还能母女双收,真是好想法。”
江湖术士面无人色,嗓音颤抖道:“你是如何知晓。”
嘉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变得冷漠。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到。”
他袖中飘出一张符,化作一把刀。
术士步步后退,嘉年提刀慢慢走近。
“说真的,如果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替天行道,用了些比较偏门的手段,我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刀光一闪,术士双腿被斩断,他痛苦大叫,高呼救命,可街上来往的人都像是没听到一样。
在二人头顶飘着一道黄纸符箓,降下如水波般的光晕,覆盖住墙边的小道,隔绝出一片不会被人打扰的空间。
术士拼命往前爬,嘉年刀尖顶在他后背。
不知为何,嘉年心里有股难以抑制的怒火。
“你既知晓许家内幕,就该先去告诉官府衙门,让他们去擒拿土匪。衙门不管,还有城隍纠察善恶。为什么非要自己来,是觉得自己比衙门与城隍更能惩恶锄奸?
不对吧。是觉得不管是交给衙门还是城隍处理,都不够痛快,你还捞不着一点好处,所以才选择自己动手,更能满足。”
术士痛的涕泗横流,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身后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嘉年似乎察觉到术士心中所想,淡淡的笑了笑。
“不管目的是什么,只要套上一层替天行道的外衣,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就算被别人知晓,他们也会理解、赞扬。
明明方法那么多,为什么非要选最脏的一个?好歹是个开了窍的筑基修士,连一个土匪都打不过吗?当然不是,只是那样就没什么意思了。
什么以恶制恶,不过是用来满足自己兴趣的幌子。”琇書蛧
嘉年慢慢将刀推进术士后背,直到刀尖戳到地面为止。
“就像我折磨你,不是出于正义,单纯是为了泄愤。”
江湖术士没了生息,尸体被嘉年一把火烧干净。
方才他松开术士肩膀的那一刻,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数幅画面。
画面中发生的事,与嘉年之前所说一致,所以他才烧掉伥鬼,诈一诈术士,好来确认这些信息的真假。
没想到还真是。
嘉年走到街上,抱拳朗声道:“不知是哪位前辈提点在下,晚辈在此谢过了。”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看了他两眼,不知这个年轻人在搞什么名堂。
嘉年找不到人,猜测也许是这位前辈不愿暴露身份,所以他谢过之后就继续往前走。
之后又遇到了几名境界不高的术士作祟,其中几人好像还是城里有名的半仙。
嘉年将他们抓来一问,都说是受城隍老爷指使,为百姓消灾祈福。
嘉年不信,拉着他们就要去见城隍。
“若敢骗我,城隍饶了你们,我也会杀了你们!”
几名术士连忙告饶。
“前辈饶命,饶命,是城外巫泊山的神仙让我们这么干的。”
“巫泊山外的神仙,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桐笛,另一个叫夏令言。”
嘉年眯眼起眼,问:“除了让你们往城隍身上泼脏水,还让你们干什么了?”
术士眼神躲闪。
嘉年直接将一人拧断脖子,冷声道:“说!”
几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说道:“让我们,让我们破坏城中风水,聚集怨气,污染城隍爷的金身。”
嘉年问道:“你们知道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我们……知道。”术士低下头。
嘉年点头,“知道就好,到了下面,别做个糊涂鬼。”
他将剩下几人也一并杀死,然后到衔枝江边洗手。
连嘉年自己都没有发现,在杀掉第一个人后,他的杀心变得越来越重。
他心境中的化外天魔,缓缓露出一丝微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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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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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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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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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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