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金丹女修已经看到自己,所以哪怕是一个微小的动作,落在对方眼里让她感觉扎眼了,都有可能成为自己的死因。
好在那名女修对嘉年没太多兴趣,看过一眼之后,便收回目光。
嘉年慢慢松了口气,心脏怦怦直跳。
旁边与之同行的男子询问怎么了。
女子摇头说没事。
眼看二人进入城隍庙,嘉年不敢再靠近。
第一次对上眼还能说是意外,要是再敢跟进去偷听谈话,那就是赤裸裸的寻衅了,他还没那么不怕死。
嘉年心里猜测,难不成之前夜里来城隍庙的人,是被他们给抓走或消灭了?
转而又觉得不太可能。
那女修连自己都没放在眼里,又怎么会跟几个凡夫俗子计较。
嘉年继续在外面慢慢等待,等二人出来,他再去找城隍请教些事。
……
……
在这对男女走入大殿的时候,城隍沈沛面如沉水的从神像中走下来。
男子拱手抱拳笑道:“野修桐笛,拜见沈城隍。”
女子打了个稽首:“驱云都修士,天井一脉李吉贞,见过沈城隍。”
沈沛冷声道:“寒暄就免了,你们到我这小小城隍庙里来,有何贵干?”
李吉贞柔声道:“来请沈城隍归还我宗门内的一尊木像。”
沈沛拂袖转身,冷哼道:“你宗门的宝贝怎会在我这里,你找错地方了吧。”
桐笛笑说:“没有找错。沈城隍,那尊木像你说是受友人所托,不能擅自交予他人,可你那朋友已经死了。现在他的师门来人,要将东西带回去,你怎么能说没有呢。”
沈沛说:“若说是驱云都的某位祖师带着宗门信物到此,让我把东西交出去,我自然双手奉上,可她既然是你带来的,我就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
桐笛拍打着头,苦恼的笑道:“沈城隍对我的偏见颇深啊。再怎么说,我也不至于找个金丹来骗你啊。”
沈沛咬牙说道:“你用的下作手段还少么!这城中各处发生的鬼祟怪事,有多少是你在背后谋划!”
桐笛淡然笑道:“城隍爷说这话,得有证据。城中邪祟闹事,不都是因为你作为城隍的失职吗?”
他看了眼左右廊庑中一座座毫无神灵气息的塑像,戏谑笑道:“下属跑光也不阻止,如此玩忽职守,还想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城隍爷,你良心可安?”
“良心,哈哈哈哈!”沈沛笑容讥讽:“你这个不知道是哪个黑心山沟里跑出来的烂泥鳅,有什么资格在我庙里谈‘良心’二字。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跟你那个叔叔一样,长了一肚子歪心眼,净会使些下作手段,还自以为是风流倜傥,高人妙棋?啊呸!驴操的装粪货,赶紧滚出去,别脏了我这干干净净的地儿!”
城隍庙的房顶几乎都要掀起来。
嘉年堵着耳朵好奇。
嚯——,白天见着这位城隍老爷没这么大火气啊,里面说啥了?
城隍骂的毫不留情。
他神寿大限将至,又替桐笛背了几个月的黑锅,连日来积攒下的火气,在今晚全部被释放了出来。
这位生前是文臣的城隍老爷,今夜嗓门贼大,连躲在庙外的嘉年都听的真亮。
嘉年用力捂住嘴,明知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可他就是忍不住幸灾乐祸。
不愧是城隍爷,当真气势雄壮,骂的跟檄文似的。
桐笛脸色漆黑,眼中闪过一片寒意,整个人迸发出一股阴冷的杀机。
快死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城隍撸起袖子,瞪眼道:“怎么着,想打架?鸡脚似的小胳膊小腿你伸出来试试,老子不给你当筷子撅折了!”
李吉贞以心声劝阻桐笛不要冲动。
“他就是想引你动手,一旦他死,天劫就会落下,到时你我都跑不了。”www.xiumb.com
桐笛压下心头怒火,皮笑肉不笑的说:“既然如此,我等就不再叨扰城隍清净,希望下次再见,沈城隍还能如此神气。”
沈沛淡漠道:“也别下次了,就这次吧。”
他一跺脚,整座城隍庙泛起道道金光,殿内空间猛然拔高,仿佛自成一片天地,金身神像从神位上站起,巍然屹立在大殿间,垂眼俯视着那两个碍眼至极的修士。
桐笛一阵心惊,沈沛是真想留下他们做客。
他当即祭出一盏琉璃台,垂下道道金色文字护住全身。
女修李吉贞一扫拂尘,手掐道诀,身前耀起一道圆形的透明光亮。
沈沛金身法相露出一丝冷笑,阴司神明的威严朝二人压下。
桐笛立即感到肩头沉重,像是背起一座大山,脊梁被迫弯下。
他气急道:“沈沛,你真想与我们鱼死网破?!”
沈沛说道:“反正我活不久了,不如拉你们两个垫背。你不是说我污蔑你么,好,等到了阴司地府,你自己去孽镜台前,跟判官阎罗们说。”
李吉贞说道:“沈城隍想留下我们,少不得要费一番手段功德,一旦天劫到来,您哪还有余力再去保护城中百姓。难道真要为了解一时之气,而至凤溪城十数万黎民性命于不顾?”
城隍法相一巴掌将他二人拍出庙宇,声音滚滚如天雷炸响。
“滚!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二人一直飞出象笏街,李吉贞脚步轻点,如一朵旋转的白莲,将力道卸去。
桐笛则在道上滑出十几丈,撞裂一面影壁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咬牙切齿道:“这个沈沛,不识好歹!”
李吉贞语气淡然道:“他时日无多,你又何必以言语激他,真不怕他一时火起,拉着我们一起扛天劫?”
桐笛怏怏不服道:“一条老狗罢了,死前叫唤能有多大声!”
李吉贞懒得再说。
都是野修,桐笛心性跟他的叔叔夏令言比起来,差的不止一点半点。
要是沈沛真没本事,怎能让夏令言如此忌惮,让一个元婴修士,不惜三顾茅庐。
今夜只能无功而返了。
她瞥了眼街道另一头的屋顶,心中小有惊讶。
那小子居然还没走,是想等他们两败俱伤,好坐收渔翁之利。
真打着这个算盘,怕是来错地方了。
……
……
嘉年缩了缩头,在看到那两人被沈沛打出城隍庙后,他心里产生了犹豫。
到底还要不要去找城隍寻个答案,万一被认为是同党,也被拍飞了怎么办,拍飞还好说,万一拍死了呢?
至于为什么不去找另外两人,嘉年也有他的道理。
去找一个来路不明的金丹,万一话不投机,被人打死了呢?
城隍至少碍于身份,不会胡乱杀人,况且他金身将碎,更不会轻易动手。
即使心里有了几分把握,嘉年还是在袖子里准备好一张上品大符,以应对突发状况。
这张符还是当时他借给五云,五云没使出来的那张以攻伐为主的剑符。
在两名修士离开象笏街后,嘉年再次走进城隍庙。
城隍眯起眼。
好嘛,真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一个个把老子的城隍庙当窑子逛呢!
正当他准备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去而复返的野修时,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只见那野修双指间夹着一道赤底金字的符箓,正散发着无穷剑意。
嘉年眼神诚恳的说:“沈城隍,我是特意来向您请教的。”
沈沛收起一身的威严,和蔼笑道:“仙师请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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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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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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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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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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