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生怕她出事赶紧追了过去。
文氏从枕下翻出了药干咽下去,长舒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
顾凉拧着眉问。
文氏看着她泪流不止,“你、你就是夫人当年生下的那个女儿吧?你、你是在夫人膝下长大的吗?”
“我是,我叫顾凉,我上头有两个姐姐,亲的叫顾玉珠。二姐是沈姨娘的女儿,叫顾荻。”
文氏不停摇头,“你既然找来了,那你应该都知道了。”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你女儿为什么离开,岑广福到底干了什么!”
顾凉才不要听这些废话,她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文氏滑跪在地上,“报应……全都是报应……”
她视线远眺,讲起了十八年前的事。
当初她和岑广福为了逃避官府追绞,一路躲到京城,一家三口在破庙住了好些日子,直到岑广福被叶家领进门。
他们终于有了栖身之所,文氏身子不好,做不了粗活,就躲在房里靠卖绣品挣钱。
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直到她们的独女生了一场重病。
治好需要的钱实在太多了,而且这病还是个大工程,一时半会儿还治不好,可以说是无底洞。
岑广福请求过叶家,但叶家那时也有些捉襟见肘,再说他们也不可能为了下人的孩子这么精心。
叶老夫人只给了一笔银子,剩下的要她们自己想办法。
文氏都快崩溃了,可有一天,岑广福竟然给家里拿回了一大笔钱,文氏深感不妙。
“钱到底是哪里来了?你去偷了票号?还是你去府上库房拿的?”
夜里,文氏揪住岑广福追问。
“广福,人要有良心!国公爷当初收留咱们,对咱们有恩!咱们不能恩将仇报!囡囡的病老夫人肯给钱我们,让我们先治就已经很好了!你不能去偷人家的库房啊!”
“不是我偷的!咱们先不聊这些好不好?你先拿这些银子去药铺抓药,再不吃药就来不及了!”
文氏记得岑广福那时的表情,仓皇,无奈,纠结,这笔钱的来历肯定有问题!
但无论她怎么问,岑广福都不肯透露,最后二人只能拿钱先给孩子治了病。
再后几天,文氏都没见过岑广福,因为叶家嫁出去的小姐要生了,岑广福身为叶家信任倚重的府医,去了顾府帮忙。
听说叶家的小姐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文氏还因此去佛寺给小姐的孩子们祈过福,她多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生在这大富大贵的家里,这样便不用跟他们受苦。
那之后几天,岑广福回来了。
他说孩子的病有银子治了,然后便给了文氏一包袱的金银首饰,大半夜的能把天都照亮。
文氏再憋不住了,二人大吵一架。
文氏认定岑广福偷了叶家的东西,她接受不了良心谴责,执意要岑广福把东西还回去,不然她就去告诉叶老夫人。
岑广福拉不住她,在文氏抱着东西要出门时,他崩溃地说出了真相。
“这些首饰,都是沈姨娘给我的!”
趁文氏愣神,岑广福把她拉进了屋,迅速锁上了门,关上了窗。
“沈姨娘?是小姐嫁的那个状元郎的小妾?”wWW.ΧìǔΜЬ.CǒΜ
文氏气急败坏,“她给你这些首饰做什么!岑广福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你知道那沈姨娘是小姐的仇人吗!她平白无故地给你这些东西做什么!”
“因为我帮了她的忙!我——”
“你能帮她什么?她不是跟小姐同时生产的吗,你又不可能在帮小姐的时候,又去帮她……”
“……小姐生了两个女儿。她、她也生了个女儿,几乎同时……”
“什、什么意思?”
文氏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她揪着岑广福的衣裳,逼问:“你说清楚!”
岑广福闭紧双眼,“我把其中一个孩子换了!她答应我,只要我能办成,她就出囡囡治病要的所有银子!”
然后就有了这包首饰。
而之前那笔银子,是沈姨娘的诚意,也可以说是定钱。
文氏瞪圆了眼睛,颤抖着抬手,给了岑广福一个巴掌。
“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当初如果叶家,咱们早就冻死在破庙里了!结果你现在这么帮沈芳菲,你——”
“我也是为了孩子!我不做,孩子就要死!我有什么办法!如果叶家肯帮我们,我也不会做这些!”
岑广福理直气壮的反驳惊到了文氏。
“我不会让你和沈姨娘的计谋得逞的。我现在……我现在就去告诉老夫人……”
“你站住!你如果说了,叶家不会放我的!也不会放过囡囡,你想我和她死吗!”
岑广福拽回文氏,一句话说完,文氏的脚步顿了顿。
她当然希望女儿活着,她愣愣反驳,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老夫人不会伤害囡囡的。”
“高门大户的人心都狠。区区一个里正家的少爷,就能逼得我们有家不能回。你觉得叶家人心都那么软吗?”
岑广福嗤笑道。
他抱住文氏,不停劝说呢喃,“没事的,已经过去很久了,根本没有人发现,等风头一过,咱们就把首饰当了,找个理由离开京城。大不了……过些年咱们再写信回来,告诉她们实情。左右都在顾府,都是顾府的小姐,吃不了苦的!”
嘭——
顾凉再听不下去,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凳子。
她双目赤红,恨不得把岑广福翻出来鞭尸。
因为他,顾荻从小在沈氏身边受苦,不许读书,被故意烧伤脸孔,甚至在前世嫁给一个家暴犯,被生生殴打致死!
没有吃苦的只有顾玉珠!
文氏跪在地上,哭着说:“我、我对不起你们。我的确没有勇气揭发当年的事,我也不敢,没有脸用那些钱给囡囡治病。所以……那之后我偷偷带着孩子离开了。我留了信让他不要来找我们。我猜得到,沈姨娘不会放过他。岑广福也的确没回来过,他应该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不想连累我们。”
“后来……他死了。他死后没多久,有一封信寄了回来,还有些首饰,和银票……”
顾凉深吸了一口气,信里应该写了当年的事。
“信在哪里?”
“啊啊。”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顾凉回眸,一个姑娘抱着一个满是土的布包走了进来。
她似乎不会说话,红着眼睛走到母亲身边,把她扶了起来。
顾凉走上前抢过包袱,摸出一张陈旧的信纸。
展开一看,果然是岑广福的忏悔书,信里说明了一切,顾凉越看眼圈越红,看到最后一行字时,她整个人呆住了。
——我本以为沈姨娘有怜悯之心,不会杀我,没想到她只是尝到了甜头,换一个女儿不能满足她。她处心积虑地要我帮她,和夫人前后脚有孕,然后又一次换走了刚出生的小少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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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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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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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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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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