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双眸澄澈，平静地和叶氏四目相对，好半晌才徐徐点头。
“我明白。”
叶氏这才放心离开。
玉壶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轻声对顾凉道：“小姐，不如把咱们之前猜的事，先透露给夫人一二，否则她那么信顾玉珠……”
“你也知道她那么信顾玉珠。”
顾凉捻了一下之间，表情平静，“现在告诉她，她非但不会信我，还可能会在顾玉珠面前暴露这件事……”
“没有确凿证据前，知情人越少越好。本来此事证据就难找，再打草惊蛇，一切都完了。”
顾凉深吸了一口气，“让惊檀院的人都警惕些，别让她有机会对我娘下手。”
“是，属下明白。”
……
翌日晌午，午休时，玉壶进国子监送午膳饭匣的时候，给顾凉带了一个消息。
“小姐，沈沧海死了！”
这个消息真是特别下饭，顾凉因为顾荻不肯跟她一起用膳的坏心情，都转好了。
她兴致勃勃的问：“消息准确吗？”
“特别准！盯梢的人亲眼看着慎国公府的人，把尸体埋在他们府邸后的小山的！位置都记得。”
玉壶笑着说：“听他们说，那沈沧海身上一块好地方都没有。脸都被打花了！慎国公为了不叫沈家人发现，找了个和沈沧海身形一致的尸体，说他是感染天花死的，还收买了仵作，就打算今日报丧。”
顾凉拿起饭匣，“正好，今天下学去慎国公府看热闹。我去跟姐姐说一声。”
国子监另一处偏僻的小亭里，顾荻闷闷不乐的吃着饭。
云追陪在一一边，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姐为什么要和三小姐疏远啊……明明小姐待三小姐那么好……”
顾荻咽下一口饭，表情生硬，“如今顾玉珠回来了，正是要和姣姣修复关系的时候。夫人很希望她们亲姐妹冰释前嫌，若因为我害得姣姣和长姐渐行渐远，我哪里有脸再见夫人。”
云追哑口无言。
有什么法子呢，就算夫人和三小姐待小姐再好，也终究隔了一层亲缘在。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顾荻心想，人要知道满足才行。
太贪心的结果只能是两空。
她胃口平平，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正好这时，亭下传来顾凉的声音，“姐姐！我来找你了！”
“姣姣！”
顾荻面上一喜，随后赶紧收敛了些，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日不一起、用膳了吗……”
看着顾凉幽怨的眼神，顾荻的声音弱了三分。
“我给姐姐带个能下饭的好消息。”
顾凉毫不客气地坐在她对面，轻声道：“沈沧海被阮孟林打死了。”
“什么？！”
顾荻吃了一惊。
顾凉这才慢悠悠跟她讲了前因后果，而且毫不遮掩地承认了，这些是她干的。
“我让玉壶查了，那沈沧海在青州就爱殴打妾室！之前他有几个通房就是被他打死的！我就在想，若是姐姐当时也嫁给了他，他会不会也那样对待你！”
顾荻眼神一恍，冥冥之中竟真觉察到一股痛意，从骨髓升起。
顾凉：“碰巧皇叔告诉我，这慎国公嫡女也有这种毛病，我就小小‘撮合’了一下，这就叫什么锅配什么盖。”
见顾荻久久不言，顾凉眨眨眼问：“姐姐不会怪我心狠吧？”
顾荻回过神，摇了摇头，“没有，沈沧海该死。”
她抚着胳膊，不知不觉中竟是满身鸡皮疙瘩。
“那阮孟林也不是好人，不能让她也逍遥法外，害了更多人。”顾荻说。
“我明白，我一直叫人盯着，知道那些被打死的人都埋在哪里。今天下学姐姐和我去看热闹吧。”
“好。”
顾凉笑眯眯打开了食匣，夹了一口饭，吃的津津有味。
顾荻本吃完了，听了这些，真有些食指大动的感觉，陪着顾凉，把剩下的饭菜吃了个干净。
下学前顾荻被留了堂，不是因为什么大事，最后一节课的夫子是祁谨言。
自从顾凉给他打了招呼，祁谨言偶尔会给顾荻开个小灶。
不是讲课，而是多留了几篇课业，佶屈聱牙，看一眼便叫人头晕的那种。
放在别人那里是承受不了的‘福气’，顾荻本人倒是欣然接受，以为这些很有挑战性。
祁谨言叫住她，一脸沉肃道：
“等你写完这些策论，休沐那日，我带你去邺京城，还有城外附近转一转。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朱夫子也曾言，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亲入民间了解民生，是为官第一步。”
“学生明白。”顾荻行了个学生礼，表情十分认真。
顾凉托腮坐在位子上看着，不由觉得割裂。
上辈子在朝堂作恶，四处搜刮民脂民膏，被百姓骂的狗血喷头的大奸相，竟也曾有这么清官的想法。
裴荀真是作孽。
直到顾荻回来，顾凉抻了个懒腰。
“这回可以走了吧！”
顾荻收起课业，笑着点头，“走吧。”
马车晃晃悠悠改路往慎国公府。
这会儿门前已经挤了不少看热闹的，无他，这已经是慎国公嫡女，‘克’死的第四任丈夫了！
这慎国公嫡女明显就是不详啊！否则怎么可能一克一个准，还越克越快！
二人刚下马车，就听见王氏哭哭啼啼的嚷嚷：
“你们还我儿子命来！成婚之前明明说过，阮孟林不会克人的！那我儿怎么就死了！”
门房拦着她，“姑爷是染了天花病死的！还要我们和你说几遍！”
“好端端，怎么就染了天花了！”沈通大吼大叫。
慎国公气势汹汹走了出来，分明是他们捣的鬼，可慎国公没有半点心虚，掐着沈通前襟便道：
“这要问你们了！沈沧海那小儿不是东西！才成婚几日就出去偷人！正巧偷了个有病的！幸好没染了其他人，否则本国公撕了你们沈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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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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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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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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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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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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