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公唱完有本启奏,无本退朝,钦天监副使手持笏板站了出来。
“陛下,微臣钦天监副使高盛,昨夜微臣夜观天象,发现即将有大事发生,特来启奏陛下!”琇書網
钦天监专门研究天象,有时地动洪水一类的大灾,钦天监也能提前算到。
副使一张口,殿内氛围顿时紧张起来,朝臣窃窃私语。
“难道又要有天灾了?”
“这正使为何不报……”
皇帝也紧张起来,问道:“你快说,是什么大事!”
副使口若悬河说了一大堆子丑寅卯的掉书袋,都与天象有关,听得人头晕眼花。
皇帝不耐烦地喝道:“说重点!”
高盛伏在地上,“近日宗室皇族之中,不知是哪位贵人与人结亲。这二人命相相克,结合后不但家宅不宁,终有一日阴阳两隔,甚至影响国运啊!”
话音一落,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不是天灾,竟然是这种事。
懂的人都已经懂了,讳莫如深的视线往站在前头的镇北王身上看去。
与人结亲的宗室皇族,不如直接报镇北王的名字。
皇帝也瞬间明了,这是有人在给裴聿和顾凉使绊子,他喜闻乐见,嘴角微不可见地扬起。
故作苦恼道:“这、近日各地亲王都给朕上了请安折,却并未听说有什么结亲的喜事。你这天象中可有更详细的内容?”
“这二人中,有一人名中带‘京’。”
裴荀眼睛亮得惊人,什么叫瞌睡来了送枕头!
虽然不知是谁在阻挠这二人,但找钦天监副使,以此由头觐见,简直是再好也没有了!
他立即出列,躬身说道:“启禀皇上,儿臣记得,邺京眼下正在议亲,且名中有‘京’字的人,唯有顾尚书的嫡次女顾凉了!”
副使支起身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陛下,永宁郡主与镇北王议亲,这已经跟天象合上了!她二人命中相克,绝不能结合啊!”
“荒谬!!”
皇帝还未开口,下首已有人义愤填膺地说道。
他当即冷了脸,“何人在朝堂上如此无状!”
钦天监正使出列,嘭的一声跪下,“请陛下恕臣无礼!臣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副使高盛满口胡言!甚至敢胡沁国运!实在放肆至极!”
正使言之凿凿:“陛下,臣这几日为王爷挑选吉日,日日观望星象,从未看出有影响国运一事。况且镇北王和永宁郡主的八字甚合,副使完全是在胡言乱语!”
“正使大人没看出星象,只能说明大人的实力不济!”
皇帝眼神闪烁,暗暗看了眼裴聿。
见他镇定自若地站着,自始至终都没有意外的模样,决定按兵不动。
正使冷笑声说:“是我能力不济,还是你是绣花枕头,我的折子里写得清清楚楚!皇上,微臣今日还要参钦天监副使高盛,伪造出身,欺上瞒下,喝酒狎妓,行事放荡……所犯罪责当斩!!”
副使吓得瞳孔一缩,耳中落了‘伪造出身’四字,当场吓得汗津津。
文官之中,兵部尚书姜宗维也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悄悄抬起袖子抹了一下汗。
正使将折子交给了江公公,由江公公交给皇帝,然后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副使的罪证。
原来当初他得以进入钦天监,是标榜自己,师承大雍第一天师,杜天师,是其唯一的弟子,还有杜天师的一方刻印罗盘为证。
但那块罗盘是假的!
高盛其实只是偏远州府的一个打铁匠!善雕刻,曾经给杜天师复刻过他的罗盘。
后来得知杜天师的名气,便生了心思,沿着当时的图纸,惟妙惟肖地刻出了罗盘,再以其亲传弟子的名讳四处招摇。
本想行骗,却在淮安识得了做总督,正清剿倭寇的姜宗维。
机缘巧合下给他解决了几个事情,便被姜宗维奉为大师,回京后举荐给了先帝,成了如今的钦天监副使!
“皇上明鉴,关于高盛伪造的证据,已有人证物证!他狎妓时喝醉酒吐露的真相,有八九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此一个骗子,推算出的天象怎么可能是真的!他造谣国本不稳,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啊陛下!”
裴荀脸黑了。
高盛瘫坐在地,身上的青色朝服上都沾了他脸上的汗,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皇上,皇上冤枉啊!”
皇帝看了折子,怒不可遏!
竟叫一个骗子骗了这么多年!从先帝骗到他!岂有此理!
“剥去他的官服!直接拖出去砍了!”
“皇上!皇上饶命啊——”
裴荀牙关紧咬,腮帮子的肉气得发抖。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就这么没了?!
人被拖离太极殿,惊恐的尖叫声仍遥遥传来,大殿内安静一片。
“此人是谁举荐来的?!”
皇帝又是一声暴喝,姜宗维摔坐在文官队伍里,几息后连滚带爬地到了殿上。
“皇上饶命!微臣也是被他骗了,微臣以为他真是杜天师的高徒,才会举荐给先帝的!微臣有错,求皇上饶命!”
“做事如此不仔细!罚俸三年!”
皇帝好好发了一通脾气,发泄了无法拆散裴聿和顾凉,以及被骗的两重怒火,冷静下来以后。
才看向正使说道:“这么一说,镇北王与永宁郡主,当真是良配了?”
“臣不敢扯谎!”
皇帝拊掌大笑起来,眯起眼底遮掩眸中的阴毒,看向裴聿道:
“既然这样,那朕就放心了。正使可推算出婚仪的吉日了?”
“已经算出了,最近的良辰吉日,在明年的三月初五。”
裴荀愤怒的表情一缓,随即埋下头无声地大笑起来。
皇帝忍不住点头,“好!这虽然晚了些,但准备的时间充足!”
“恭喜镇北王!”
朝臣俯身贺喜,心中却犯嘀咕。
钦天监正使是镇北王的人,算出来的日子怎么会这么远?
其实正使心里也不懂,他明明算了最近的六月,王爷却让他说是明年的三月初五。
早朝结束后,裴聿到北镇抚司点卯,晌午十分回到了镇北王府。
戌十一前来迎他,训兵还未卸下的甲胄上,停着海东青敏锐。
“王爷。”
戌十一将手套递了过去,裴聿套上以后,才唤了敏锐停在他臂上,解下了他腿上的信。
展开一看,信上写:
“并无再近的日子。请王爷稍安勿躁,静候吉日,必得良缘。师父所赠阴阳玉不得离身。”
落款了悟,当年乌斯藏活佛弟子,现今梵明寺住持,天下所有寺院,都求能听他讲一日经。
裴聿本不信神佛,但涉及顾凉,他不敢赌,便修书询问了悟。
了悟只给了他婚仪的日子,一下支到明年。
裴聿面无表情将纸条揉碎。
“找六科都给事中,给姜宗维找些事做。”
戌十一敛眸抱拳,“属下领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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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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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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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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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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