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在狐裘下整理着凌乱的衣衫。
顾凉看不到裴聿现在的模样,但裴荀的心已经顶到了嗓子眼。
他身下是被砸烂的翡翠屏风,掌心全是口子,但仍不停地往后挪着,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缝里。
裴聿的面色隐在黑暗中,但周身盛怒的气息像无形的掌,压得他双肩下塌喘息困难。
脚步声逐渐往他逼近,像是死亡倒数的计时。
裴荀看了眼破烂的门扉,咬了咬牙,断断续续道:“皇叔来得正巧,我本打算事后再亲自上门跟皇叔道歉。”
“姣姣与我的误会都已经说开了,她任性使得皇叔白折腾一场,的确是姣姣不对。”
“可皇叔应当也要有自知之明才对。有些人即便是骗了去也终究不是你的……”
裴荀字字诛心,说着说着自己都快要信了,眼底恐惧掺杂着痛快和得意。
“皇叔可别误会了,我与姣姣过于激动,不小心打翻了屋内的烛台而已,姣姣热情起来确实叫人招架不住……”
顾凉气的脸色涨红。
这个狗东西胡言乱语什么?!
她想要从地上起来,想要怒喝他的无耻,可药性好像又上来了。
一瞬间头晕目眩,手脚发软,嗓子眼竟一句话也冒不出来。
身后裴荀还在继续,“皇叔要一错再错吗?难道皇叔不信?姣姣,若我说的有半句假话,你就反驳啊!”
顾凉气得满脸是泪。
怪不得这混蛋给他下的是这种药,定是算到万一被裴聿发现,好趁机挑拨离间。
她和裴聿刚建立起来的信任本就脆弱!
裴荀这个混账!
顾凉奋力挪动身子,想要戳破裴荀的谎言。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裴荀满口是血被砸在床榻边,半边脸都没了知觉,他恐惧,但更多的竟然是得意。
脸上是疼的,心里却畅快极了。
裴聿气就好,他要的就是羞辱裴聿,裴聿没有资格跟他抢顾凉,前十几年顾凉看都没过他一眼。
凭什么顾凉现在待他那么好?
“皇叔、强扭的瓜不甜,你就是杀了我……姣姣爱的也不是你……”
裴聿一脚踩在他流血不止的胳膊上。
裴荀满口是血,惨叫了一声,嗓子眼便被堵住,连叫声都微不可闻。
裴聿面不改色地加重力道,缓缓说道:
“本王不用她甜,能解渴就好。她爱的是谁又如何,她人是本王的,你这辈子碰不着。”
裴聿的流氓逻辑打了裴荀一个措手不及。
他表情狰狞,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仍不甘心想要张口,手掌忽然传来剧痛!
“额——啊!”
裴荀眼睛瞪得几乎要脱框,血丝刹那间遍布,额上的冷汗不断滑落。
裴聿甚至不肯给他一个痛快,居高临下慢慢碾断他的指骨,十指连心,痛得裴荀恨不得赶紧晕了了事。
这时,玉壶从门外走了进来,将一个瓷瓶举过头顶递给了裴聿。
“王爷,药找到了。”
裴荀此刻真可谓惨不忍睹,除了顶着一张肿得五官都看不清的猪脸,身上的血快要将袍子浸透了。
玉壶紧张地咽口水,简直不敢想象如果顾凉出了意外,她跟凤箫是什么下场。
裴荀撑不住半晕半醒,听裴聿道:“给他喂下去,丢进耶律文玉在的那个房间,把人都引过去。”
不——
裴荀一股气涌上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脸涨成了猪肝色,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玉壶强硬地把药给他灌了下去。
顾凉还在努力恢复,想要解释裴荀所说的一切,身体就忽然腾空被抱了起来。
蒙头的狐裘还在,裴聿甚至没有掀开的意思,也只字不提刚开的事。
她张了张嘴,还是只能发出气音。
顾凉也放弃了,她靠在裴荀肩头,寒冬凛冽的晚风没冻着她分毫。
顾凉默默流了一堆眼泪,半边脸湿漉漉的。
半晌以后,终于有了动静。
“她中了药没办法动弹,救她。”
一道男声响起,正是齐桁:“这、这是郡主?出什么事了?”
裴聿冷冽的声线不容置喙,“你只管救人。别的不要问。”
齐桁噎了一下:
“可王爷,就这样,只把脉不知道中的是什么药……没办法开方子啊。”
裴聿沉默须臾,“你先出去,等会儿再进来。”
人离开以后,顾凉呆坐几息,听裴聿问道:“你衣裳整理好了吗?好了就拉一下狐裘。”
顾凉指尖还是能动的,轻轻拽了一下。
狐裘便被掀开,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她闭了一下眼睛,半晌才试探着掀开眼睫看向裴聿。
她在狐裘下哭的厉害,眼睫上全是泪水沾着,眼尾绯色浓重。
眸底一片潋滟温软,两颊殷红,又可怜又有一股说不出的魅人。
裴聿呼吸乱了一瞬,当即用边上的温水浸湿了帕子,给顾凉擦了擦脸。
顾凉温顺的很,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不放。
心里紧张极了。
裴聿看样子并没有生气。
“没事了,别哭。”裴聿温柔的放低声音安慰,将一切暴戾的杀气敛在眸下最深处。ωωω.χΙυΜЬ.Cǒm
顾凉用力抬起手,拉住他的衣角,眼神示意身边的空位,目光希冀的看过去。
裴聿心领神会,坐到她身侧用狐裘将她身子裹住,这才冲隔间道:
“进来吧。”
齐桁拎着药箱去而复返,上前替顾凉诊脉,看了看她的舌苔。
道:“看样子只是麻痹类的药物,对身体肌理损伤都不大。”
“手上的烫伤也不重,没有起燎泡,抹了烫伤膏就没事了。我先去煎药。”
顾凉倚在裴聿胸膛,紧绷的神经放松后,一阵折腾后的困意涌了上来。
裴聿拍拍她的脑袋,温声道:“累了就睡一会儿,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顾凉是被太医院的动静惊醒的。
醒来时裴聿还陪在她身边,视线落在她脸上,屋外的动静丝毫没有惊扰到他,眼皮都没动一下。
只见她睁眼给替她提了提被子。
“没事,你继续睡。”
顾凉看了看手掌,已经包了白布,试探着动弹了一下,虽然浑身还是酸软,但她可以动了!
“皇叔……”
顾凉起身,第一时间扑进裴聿怀中,颤声说:
“裴荀说的都是假话,你不要信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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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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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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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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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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