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吏员一边说教,一边领着铁火月两人往地痞头子出来的巷子口走去,“你们是女子,他们最是爱欺负女子,别一时心善,惹火上身,切记了。”
“徒儿记住了,谢过师父。”
铁火月和另一个女学生齐声答应,不过何豹能看出来,铁火月是没放在心里的,或者说她天生胆子就比普通女子大,敢说敢做的性格,进了女校不但没收敛反而是放大了。
“站住!长老会清查房屋,让你们跟着进去了吗?”
突然,何豹转过身,高声喝住跟在老吏员三人身后的一众地痞泼皮。
地痞头子怒道:“这是我的房子,我还不能进去了?这是什么道理?”
何豹冷笑反问道:“你的房子?你有地契吗?还是有房契?这巷子里的宅院,可不是私宅!”
他为了对付着地痞头子,早就把这伙人的老巢情况给摸了个一清二楚,这巷子内的宅院,原本是城内一大户捐给这附近街坊邻舍,用来收留无子女的孤寡老人和残疾人的,虽说早就因为大户没有继续投钱而凋敝了,但也不可能变成地痞头子的产业。
地痞头子明知如此,却依旧态度强横,“这天底下没有地契和房契的屋子多了去,你丐帮帮众能住的,我们这些没地方遮风避雨的人就住不得了?你凭什么把我们的房子收走,小的们,给我冲进去,今天除非把我们都给杀了,不然谁也别想收走咱们的房子!”
话音刚落,小喽啰们便鼓噪起来,想要越过带刀警察往巷子里钻,却又惧怕何豹等人抽出手里的长刀,只是大声喊叫,眼睛四处乱瞟寻找机会,并没有真的直接冲上来。
何豹按住同僚准备拔刀子的手,将刀身推回刀鞘,道:悄声叮嘱道:“不可随便伤人性命,咱们有理,他们若是敢近身,再拔刀不迟。”
同僚们于是没有拔刀,转而站成两排堵在巷口,披甲而立,宛如一尊尊铸铁像,冷酷又无情地注视着这群泼皮。
地痞头子这时已经发现,不止是他这一处,西市整条街上都是长老会的长老和吏员,还有随队护卫的黑衣警察,带刀的把守街口,持棍的巡视街道,但凡有人敢胡搅蛮缠、叫骂反抗,一缕都被扣上镣铐抓走。
显然,今天这事儿和以往何豹“故意”针对他不同,长老会是带着其他目的来西市的。
地痞头子身边一小头目按捺不住,道:“大哥,何豹这小子几次三番找咱们的麻烦,这次还带长老会的人来收走房子,下次岂不是就要抓咱们到苦役营关一辈子了······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兄弟们都叫来,趁他不注意,砍杀了事,出钱买人命就是。”
“今日若是放过他,他必然觉得咱们好欺辱,这丐帮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强逼咱们给他干活拿工钱,又不能赌钱,不能玩女人,好没意思。杀了何豹,咱们大不逃出城区投奔官军,何须继续待在这里受气?”
地痞头子眼神阴鹜地盯着十几米外的何豹,心里憋着忿恨之气,被这小头目一说,更觉再不做点什么,全身就像是被虫子啃噬得骨髓发痒。必须吐出这口恶气,才能顺了心!
“咱们走······找城南、城北的那两人商量去,这事可不止关系到咱们,不能咱们打井他们吃水,得让他们也出力。”
地痞头子还没有彻底失去头脑,并未采纳小头目的建议,而是打算搞一波更大的事情。
既然要翻脸,那就该闹个惊天动地,光杀一个何豹又能如何,得把这些穿黑狗皮的都宰了,那才叫快活······
······
西市最大的一伙泼皮都没敢反抗,其余人解决起来自然也是轻松无比,只有少数一些耍无赖的被抓走,震慑一番后也就没人敢挑战长老会的耐心了,很是配合清查。
结果出来,西市至少一半的屋子都是被客居者占据了,这些宅院和店铺的主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外地人,几乎不可能再回来。
长老会的二长老下令造册,给这些无主的房子按照规格重新分配,不允许少数人仗势欺人多得,但也不会将房子免费送出去,只有正常的一户人家才有资格免租租住,而泼皮流氓一律带走,准备编成队伍遣送出城,减缓城内的粮食压力。
这些人的年纪从十几岁到六十几岁不等,大多还算是年轻壮劳力,但早已沾染了各种不良习气,赌钱都算是比较正常的,许多人甚至以偷抢打砸、坑蒙拐骗为生。
也正是如此,这些人就算加入丐帮也要被驱逐惩罚,所以只能留在城里继续祸害街坊邻舍······如今,不止是何豹想要借机解决地痞头子,其实张文玉本就是打算接着缓解粮食压力的机会,将这帮人给赶出城。
张文玉作为海东州长老会大长老,对城内这帮贡献少麻烦多的人极为厌烦,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因为这些泼皮地痞,他身为执掌一座州府城池的长老会大长老,在城内扩充的帮众数量,竟然还不如其他县城数量加起来多。
要知道海东城内的人数,加起来可是远远超过其他县城的人数之和,他极力要求下属扩充帮众数量,自己反而做不到,不用下属背后嘀咕,他自己就觉得羞耻。
偏偏泼皮们杀又杀不得,赶又赶不得。因为这些人当中的绝大部分生活状态其实比乞丐好不到哪里去,丐帮打着天下大同的旗号,就不可能吃完饭把锅给砸了,只能捏着鼻子来帮助这些人从良。
例如给这些人提供房子居住,提供工作安顿,分发土地,招纳为吏员,等等······但无一例外,都没得到很好的反响。
丐帮的规矩似乎和这些人的天性是冲突的,至少张文玉是这么认为,他也不觉得改造这些人真的会奏效,和流民相比,他更愿意丐帮招纳的都是后者。受过苦难,加入丐帮后很容易融入进来,遵纪守法,踏实能干,这种品德有时候多么难得啊······
西市这次清查,直接查出了一千一百多个无业游民,长老会的临时班房根本关不了这么多人,再说人家也没犯法,不可能随便关进去,只能启用一些城内剩下的老旧房子暂时安置,十人一组互保,谁要是敢在城内逃窜,一组人全都要受罚。m.xiumb.com
期间,长老会还得发救济粮食。
自打海东城被围,这救济粮就开始每天发放了,领取救济粮最多的自然是普通百姓,而这些地痞领完自己那一份,还要敲诈勒索别人的口粮,弄得救济粮食的数额每日增加。
长老会明知是这帮人搞鬼,但也不能停发,毕竟人饿急了眼,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只有在确保城内稳定的情况下,才能保证城池的安全。
世界上所有固若金汤、坚如磐石、牢不可破的城池堡垒,往往不是从外界打破,而是从内部的一点点混乱,慢慢发展成不可挽救的危机,最终保护自己的高墙反而变成牢笼,害死自己。
今日成功清查了西市,明日中心开花,便要继续扩大范围,将城内数以万计的泼皮们都驱出城。
为此,张文玉下令从长老会和城内丐帮帮众中抽调人手,配合二长老的行动,何豹被委以重任,临时晋升为长老,负责调动警察,管理监视被清查出来等待出城的泼皮。
城防事宜都是大同军士卒在做,本来人数就不算多,自然没空管城内的治安。而清查出来的泼皮数量众多,加上本就是不安分之人,万一集中在一块的时候制造混乱,不提前准备应对办法,一定会出大乱子。
张文玉料想那些泼皮地痞头子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下令何豹增加人手看守临时班房和护卫长老会的吏员。临时班房里多是被关押的恶贯满盈之人,本该送到苦役营去,但现在苦役营全都迁往青港县,只能继续关着。
这些人自知下半辈子的自由都被他们自己糟蹋干净了,若是逃出去,一定不介意再做些恶事,穷寇莫放,必须严加看管。
而长老会吏员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说。
何豹再度晋升,推辞了同僚请他到逍遥楼喝酒的好意,按往常习惯,早早来到长老会外,等候铁火月下班。
铁火月今天晚了一个时辰才出门,看到何豹后忍不住抱怨道:“那些泼皮一个个都不老实,问起姓名籍贯遮遮掩掩,不说实话。哥哥以后再把人抓来,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老实点!”
何豹无奈道:“我还想把他们都给宰了呢,好在火炎大哥和火阳二哥劝住了我,没做蠢事,如今颠倒过来,要我劝你,你让我怎么说?”
铁火月眼前一亮,很是赞赏地说道:“我看还是你的主意好,大哥、二哥就是心太软,这天下穷苦百姓都是心太软,没有主意的人,要不怎么老是受那些贪官污吏和大户老爷的欺负。要我说,对付恶人就不该讲规矩,就这么一刀······”
铁火月虚空一掌,往何豹面前劈来,“······一刀下去,看哪个坏人还敢不老实!”
何豹没躲开,只是嘴角抽搐地看着故作凶恶状,却又显得很是娇憨的铁火月。
铁火月见自己没吓着何豹,颇为无趣地问道:“你不是当了长老吗?怎么还来等我,你那些同僚没请你到逍遥楼去喝酒?”
何豹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谁谁谁当了长老,谁谁谁要提拔,长老会里都有文书记载,上面的长老还要签字,我每日做的就是这些事,看到你的名字留意了一下呗。至于逍遥楼喝酒,在这长老会待了也有些日子了,总有人请我师父去喝酒庆祝升官发财,师父身体不好喝不得,就让我和师姐代去,师姐没答应,我答应了一声,被师父用笔头在天灵上敲了好痛一下,现在还有个大包呢,怎么能不记住?”
铁火月撇撇嘴,自问自答道:“你猜我师父为啥不让我去。他说,在长老会做事和在官府做事不同,教我们要洁身自好,要遵纪守法,要反省自身,要······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不过嘛,我觉得师父说得还是有道理的,请来请去,像我师父这样喝不了酒的,岂不是要被人孤立在外。有心意的道贺一句就够了,天天喝酒,得花多少银钱啊。”
何豹仔细思考后,得出结论:“你师父肯定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要是能喝酒,肯定跟着去了。兄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如何不快活?”
铁火月:“······哥哥要是女子该多好,你来我师父这儿当我师姐,有你这么个逆徒,师父肯定先收拾你,那样我就不用挨骂了。”
何豹:“······”
······
夜半三更,海东城城北,靠近城门东侧百步处的墙下有一处废旧的寺庙,此刻秘密集聚了几十个城内泼皮地痞的大小头目,关窗锁门,在屋内静坐着。
几十人分成三伙,最大一伙的地痞头子坐北朝南,另外两伙东西对坐,屁股下垫着蒲团,人群中间摆放着三桶腥臭的血浆,分别是鸡血、狗血和牛血。
和何豹有仇的地痞头子在这三人中地位最低,但手下小喽啰的数量最多,其余两人靠着与丐帮长老会交好,各自代为管理城内的一些特殊行业,比前者更注重钱财上的利益,而非手下小喽啰的数量。
但前者的地盘被清查一空,却预兆着丐帮长老会已经要容不下他们这帮人了,不管表面是否还交好,当同类都没有生存空间的时候,距离他们自己就不远了。
三人手下的小喽啰数量从两千到三千人不等,能控制这么多人,自然都不是蠢人,所以很快团结起来,准备反抗。
“老三,到时间了吧,叫人去把这三桶血泼到屋檐下和墙角里,能破妖法,免得被丐帮的妖仙偷听到咱们的话。”坐在北面的男人开口道。
被叫老三的男人,正是何豹的老仇人。
三人谁也不服谁,只是按照年龄大小排了个大小,恰巧,正和三人手下势力的强弱相契合。
老三挥了挥手,示意身后坐着的小头目起身去干活,等屋外传来浓郁的腥味后,他才开口道:“大哥,二哥,现在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大家就不要再打马虎眼了。”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愿意亲自带人上,黑狗皮拢共就两、三百人,大同军现在正守城呢,无暇顾及咱们,咱们只要合力齐心,哪怕杀不完黑狗皮,也能给张文玉一个教训,让他别再打咱们兄弟三个的主意!事成之后,你们把罪都推到我头上便是,大哥借地道给我出城,二哥赏些盘缠钱,我自带人投奔官军去,绝不再回来。”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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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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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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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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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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