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脊背挺直的跪坐于几案之后,他旁边的贺睢凑近一点,小声道:“崇安,你可知皇上好好的为何要来碧栖宫踏青吗?”
“不可妄自揣测君心。”谢珩放下手中的酒杯提醒贺睢。
“不是揣测,我就是想不明白。”贺睢有点急,“你不觉得冷吗?”
谢珩撩起自己的袍袖,将里面一层衣裳展示给贺睢看。
贺睢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你穿的这般厚,怎的没提醒我?”
谢珩语声淡淡,“我以为你知道。”
“……”贺睢很气,既被冻着了,还被调侃了!
谢珩目视前方,“皇上也未规定不可离席,你自离席去加一件衣裳便是。”
“不行。”贺睢端起酒杯挡住嘴,“你看看对面那些老家伙,他们冻得端酒杯的手都在抖了也没离席去加衣裳,我一个壮年若是先离席,岂不是显得我好虚。”www.xiumb.com
“这个时候,你又何须计较这些。”
“那不行。我尚未娶妻,若是传出些流言蜚语,以后还怎么说亲?”
谢珩嗤笑一声,“你思虑的未免有些太远了。”
“这还远?我还比你大些呢,这两年若是再不娶妻,只怕我娘都要将我撵出家门了。”贺睢叹气,“不过按我自己的意愿,不娶妻倒是更好,不会耽误我查案。”
谢珩瞥他一眼,尚未接话,主位之上太后扶着云漪墨的手缓缓站了起来,殿中大臣们都停下了交谈,看向上方。
太后淡淡一笑,“哀家乏了,皇上与诸卿慢饮。”
一众大臣起身,“恭送太后。”
皇上也站了起来,笑着道:“太后先歇一歇,晚些时候朕还安排了一出好戏,太后可以一定要来。”
太后也笑,“既然皇上这般有兴致,哀家自然不会扫了皇上的兴。”
皇上微微颔首,太后这才扶着云漪墨的手臂离开。
出了承青殿,太后脸上优雅得体的笑容便淡了下去,“还安排了一出好戏等着让哀家看,皇上这是当真以为哀家老了无用了,看不出他唱的是哪出好戏了。他既想唱好戏,那哀家便陪他唱,端看到时谁才是那看戏之人。”
云漪墨低垂着眉眼,轻轻扶着太后的手臂并不搭个话,只轻轻柔柔道:“母后小心脚下台阶。”
太后听着云漪墨的声音,脸上的冷色褪去转而一笑,反手牵过云漪墨的手放入掌心之中轻轻的握着,“墨儿。”
“母后,怎么了?”云漪墨疑惑。
太后伸手替云漪墨挽起鬓边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轻声叹息,“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一转眼我的墨儿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母后也是时候为你寻一门好的亲事了。”
云漪墨的俏脸一红,“墨儿不嫁,墨儿就这般一辈子在母后身边陪着母后。”
“傻墨儿,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虽说如今母后尚在,还可护你周全。但若有一日母后没了,你又未有夫家撑腰,届时谁来护你?”太后嗔了云漪墨一眼,“以后切不可再说这些妄言。”
云漪墨低头,“可墨儿说的句句皆是真心话,墨儿舍不得母后。”
“母后又何尝舍得你呢?”太后叹气,“罢了,如今说这些也为时尚早。你的亲事,哀家总归是要仔仔细细挑选的。男方家世尚且好说,反正届时哀家替你准备的嫁妆也足够你一生衣食无忧,但人品必须要有保证,还需得有上进心,最重要的是需得疼你护你,断不能让你嫁入家中之后受那婆媳之苦。”
云漪墨动容。
母后说不管对方的家世,那便是不会用她的亲事作为联姻的手段,而是真正的为她寻一门妥帖的好亲事。
母后这般考虑,那是真的在为她的后半生做谋划的啊。
“母后。”云漪墨感动不已。
“傻墨儿。”太后笑笑,“去吧。我见你方才饮了好几杯冷酒,让绵锦用热水包替你捂捂肚子,可别凉着了。”
“是。墨儿告退。”云漪墨福身一礼,带着绵锦缓步离开。
旁边的麽麽上前替了云漪墨方才站的位置,伸手虚虚的搀扶太后,躬身笑着恭维道:“太后真正是疼我们郡主啊。莫说世家的女郎们,便是皇家的公主们,谁的亲事不是先紧着族中或是皇家的利益来安排的啊。还是我们郡主有福气,能得太后这般疼宠爱护,不知得羡煞多少女郎了。”
“我的墨儿,岂是她们能比的。”太后微微昂起下巴,满眼具是骄傲之色,“我的墨儿,就该当配这天下最俊伟,最疼惜她的男子。”
“太后说的是。咱们郡主样貌才情皆是无双,非这天下无双至极的男子不可堪配。”麽麽立刻顺着说好听话附和。
“谢家三郎倒是不错,只可惜他原与霍家二姑娘订过婚约。虽说谢霍两家如今已解除了婚约,但到底是委屈了墨儿。”太后摇头,“再慢慢甄选吧,总归是要给墨儿选个最好的才行。”
“是。”麽麽低低应声,扶着太后进了休息的寝殿。
云漪墨回了休息的寝殿,靠在躺椅之上却轻轻蹙着笼烟眉。
绵锦用热水袋轻轻替她捂着肚子,轻声道:“太后说要仔细为郡主挑选婚事,郡主怎的看着还不大高兴呢?”
“我本就无心嫁人,只想好好做个女先生。”云漪墨抬手轻轻撑着下巴,忧心忡忡的看向远处,“早知母后会提婚事,我先前送了芊语后便寻个身子不舒服的理由不过来了。”
“太后也是为了郡主的将来做打算。”绵锦劝说。
“我自然明白。”云漪墨叹气,不再多说。总之她心中的想法与旁人说来,旁人都觉得离经叛道不能理解,也唯有与阿鱼说的时候,阿鱼才能理解她并支持她。
也不知道阿鱼查案查的如何了,希望一切皆能顺利才好。
承青殿中,贺睢扛不住了,“不行,我需得去加件衣裳才行。”
谢珩未说话,看向了走进殿中的谢涟。
谢涟在入殿时将佩剑解下交给门口的宫人,才快步进殿,与旁边的福满公公低声说了两句。
福满公公面色一变,快步走去皇上跟前,将谢涟方才说的事情低声禀报给皇上。
皇上握着酒杯面色不变,福满公公说完便躬身候着,神色中有肉眼可见的慌张,“皇上?”
皇上淡淡的瞥了福满公公一眼,福满公公面色一紧,瞬间低头将肩背躬的更低。
皇上放下酒杯,微微抬手对谢涟摆了摆。
谢涟拱手行礼,退后三步,转身大步出了寝殿。
殿中的一众大臣相熟的便交换一个眼神,谁都没有出声询问谢涟进殿来是所为何事。
谢珩起身,对贺睢道:“我与你一道出去。”
“你不是穿得够暖和吗?”
“酒吃多了,散散酒劲。”
谢珩随意的找了个理由跟贺睢一起出了承青殿,“你去加衣裳,我往这边走。”
贺睢也未多想,带着小厮去暂歇的寝殿加衣裳去了。
谢珩转过回廊,叫住还未走远的谢涟,“二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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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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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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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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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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