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坐在软座上,垂眸看花枝招展的云大夫人,只看了一眼便嫌弃的收回了目光。
若非当初云大夫人的父兄对云家有用,云正信也不会迎这么粗鄙不堪的女人入云家做大房的正头夫人。
幸亏飞凡没有半点像她的,也幸亏当初没将飞凡放在她的身边养着。
太后低头继续把玩手中的玉佩,语气淡淡的询问,“你说有重要的事情禀报,何事啊?”
“太后,那个贱人突然攀上了谢家!”云大夫人回话,“我觉得有些不寻常,便急忙进宫来禀报。”
云大夫人低头回着话,目光偷偷上瞄去看太后,也还略微多看了一眼太后手中把玩着的玉佩。
这玉佩怎么看着似乎有些眼熟呢?
太后察觉到云大夫人的目光,淡淡的看过去一眼,云大夫人浑身一凛,立刻低下头不敢再乱看。
太后将玉佩收进旁边放着的一个小盒子里,常麽麽躬身上前将盒子拿走,太后才懒声道:“起来说话吧。”
“谢太后。”云大夫人低着头起身,目光不敢再随意乱瞄。
“你是云家的大夫人,行事说话都该有自己的分寸和把握,别在外丢了身份。”
“如今飞凡他们都大了,我也不想再派宫中的麽麽去教你那些规矩,你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云家大夫人,该学会一些规矩了。”
“是。”云大夫人低着头,像鹌鹑一样回话。
太后是瞧不上云大夫人的,若说她哥娶的媳妇,行为举止还该是原本的辰夫人看着更顺眼一些,只可惜辰夫人的娘家不成气候,而辰夫人自身的性子又太过软弱了一些。
“你方才说辰夫人攀上了谢家,这话如何说起?”
云大夫人将事情的起因说了一遍,太后沉吟,“谢家早不找辰夫人晚不找辰夫人,偏偏在这个时候,确实可疑。”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刚忙进宫来禀报。”云大夫人立刻应声。
“谢家让谢珩接下追查太子一案的差事,又转头让谢家大夫人联系云家,莫非他们谢家是想两边都靠着?”太后仔细的思索。
谢德海是只老狐狸,如今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以谢德海的作风,多给谢家留条退路倒也说得过去。
太后沉思半天有了决定,“你派人盯着辰夫人,半步都不可离开身侧,看看谢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云大夫人应下。
太后转了脸色,“飞凡近日做什么了?”
提到自己的儿子,云大夫人的脸色也轻松起啦,“说起来,飞凡此次回来后真的懂事了。我听伺候的人说,昨儿个飞凡还在书房内看了一天的书呢。”琇書蛧
太后意外,“飞凡在书房里看了一天的书?”
“是啊。”云大夫人十分骄傲,“晓得用功了。”
太后满意的点头,“前几日西域国送了一些时令的瓜果过来,一会儿你回去带些给飞凡尝尝。”
“谢太后。前两日飞凡还在念着太后呢,说是要进宫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自然知道这是云大夫人说出来讨她欢喜的话,不过听了还是高兴,“飞凡想进宫随时都可以来。正好御花园的金桂和金茶花都开了,明日让飞凡进宫来陪哀家逛一逛吧。”
“是。”云大夫人含着欣喜的笑应下。
“说起来飞凡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了。先前因着他送父亲回苏城,后又北上去了朝州赈灾,他的及冠礼拖到现在也未办。你回去选个日子,将飞凡的及冠礼给补上。”太后慢声道:“及冠礼办了,亲事也就可以订了。哀家已经为他物色了一些人选,你今日既来了便将画像先带回去让飞凡看看。看他是否有满意的。”
“是。”云大夫人不太高兴太后越过她这个当娘的干涉她儿子的亲事,不过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低头应下。
“行了,你回去吧。”太后转头吩咐身旁侯着的常麽麽,“去把昨儿个内务处送来的云烟锦拿过来让她带几匹回去。”
“是。”常麽麽应下,转头吩咐宫人去库房取云烟锦过来。
云大夫人心中再多的怨气都消了,高高兴兴的谢了恩,跟着常麽麽出去。
有个当太后的小姑子就是好,其他不说,每次只要进宫她就从没有空着手回去过。
常麽麽一路送云大夫人出去。
她是太后身边得脸的掌事麽麽,又是跟着太后从云家入的宫,身份地位非寻常人可比。即便是跟云大夫人走在一起,也只需客气不必恭敬。
常麽麽含着笑道:“太后方才说的话,大夫人听了心中莫有怨气。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太后是疼着大夫人的,才会多说两句,你看看换做云家其他几房的夫人,别说太后对她们说这些话了,便是她们想见太后也得听了太后召见才得入宫,哪里有大夫人与太后这般亲近。”
“常麽麽,我明白的。”云大夫人刚得了几匹只有宫里才有的云烟锦,心中正是高兴的时候,早把方才被训话的那点不痛快抛到脑后去了。
云大夫人一个眼神,她身边跟着的丫鬟已经塞了一个装满银子的钱袋到常麽麽的手里。
常麽麽笑笑,将银子重新塞回到丫鬟的手里,“老奴就送到这里了,大夫人慢走。”
云大夫人见常麽麽不收银子,眸色沉了沉,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笑着点了点头,扶着丫鬟的手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云大夫人就冷了脸呸了一声,“老贱货,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竟敢看不上我给的赏钱。”
“夫人息怒。”丫鬟低声劝说。
“哼!”云大夫人冷哼一声,“等着吧,现在叫她得意,等再过几年,等我当上了……”
“夫人!”丫鬟赶忙阻止云大夫人要说出口的话。
“怕什么,马车都走远了。”云大夫人不高兴,不过到底没再继续说。
常麽麽回了福寿宫,太后还靠在软枕上,见常麽麽回来,懒懒的问了一句,“如何?”
“老奴敲打了她两句,面上瞧着没什么,不过走的时候她让她身边跟着的丫鬟塞了一包银子给老奴,老奴给拒了。”常麽麽捧了茶上前。
太后接过茶杯冷笑一声,“她是人蠢野心却不小,收买人收买到哀家跟前来了,竟还是收买你。她倒也看得清楚,知道你在哀家跟前才是无所不知的。”
常麽麽低低一笑,“她不过是耍点小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
太后垂眸喝茶,不再说话。
常麽麽起身挥退了其他的宫人,绕到软榻的一侧,轻轻的给太后揉按。
辰夫人熬了一夜,将选定下的几个绣样都绣出了小样,按照与谢夫人约定的时间再次前往沁芳楼,圆脸丫鬟依旧奉云大夫人的命令跟着辰夫人。
坐在马车之中,圆脸丫鬟坐在主位,辰夫人带着白芍分坐两边,也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丫鬟。
马车行驶着,忽然嘭一声跟从旁边一条街出来的一辆拖货的板车撞到了一起。
圆脸丫鬟靠在座位上正吃着小点心,被撞的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当即怒气冲冲的掀开帘子钻了出去,叉腰大骂:“瞎了你的狗眼,竟然连云家的马车也敢撞!找死是不是!”
辰夫人低声说:“白芍,你去看看吧,别人兴许也不是故意的,若是无大碍便别为难别人了。”
“是。”
白芍应声出去,辰夫人坐在车厢里能听到白芍低声劝说圆脸丫鬟的声音。
辰夫人有些着急,想快些解决了这里的事情赶去沁芳楼见谢夫人,询问下一步该如何做。
“白芍,若是无事,便算了……”辰夫人的话还未说完,马车后方的车厢壁突然被人从旁撬开,一人伸手上前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拽了出去。
辰夫人在马车中自然没有戴帷帽,此时突遇变故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抓住捂嘴的手挣扎着想呼救,后脖颈忽然挨了一记手刀,还未反应过来便晕了过去。
“夫人,对不起呀。”晨夕挟着辰夫人悄无声息的隐没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跃上另外一辆行驶而来的马车。
晨夕撩开帘子将辰夫人塞进马车内,自己反身坐到车辕上,与驾车的车夫坐在一处,经过云家马车和板车相撞的地方还故意让车夫停下马车,高声询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为何大家聚集在此,不知道街上已经造成拥堵了吗?”
圆脸丫鬟一看过来的马车上有谢家的徽章,再看马车的样式并非女子而用,想来此时马车中做的必然是谢家的爷们。
圆脸丫鬟的脸色瞬间变了变,敛了怒气道:“小哥,并非是我们故意在此闹事,而是因为推板车的这人不长眼,撞了我们的马车。我们夫人还在马车中,若是我们夫人伤着了,我们回去后也是要受罚的。”
“推板车的人?”晨夕坐在车辕上用手遮着额头望了望,“没看见推板车的人啊?莫不是人家的板车停在这里,是你们马夫自己没瞧明白给撞上去了吧?”
圆脸丫鬟一愣,怎么可能?方才她还看见有推板车的人呢,怎么可能转眼就不见了?
圆脸丫鬟立刻在围观的人群中找,当真没看见方才那个推板车的人了。
白芍在旁边小声劝说,“姐姐,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
圆脸丫鬟找不到推板车的人了也无法,气的一跺脚转身进车厢,结果一进车厢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辰夫人的身影。
圆脸丫鬟立刻反身回来,怒瞪白芍,“辰夫人呢?”
白芍一愣,“夫人就在马车里啊?”
白芍说着疑惑的撩开车帘,结果里面当真无人,“夫人呢?夫人不见了!”
“姐姐,夫人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圆脸丫鬟此时比白芍更慌,跳下马车冲进人群里就开始找人。
白芍已经要哭了,赶忙跟着下了马车找人。
晨夕回头道:“没事就赶紧散了吧,你们也把马车赶走,莫要再停在此处造成拥堵了。”
“有事!怎么没事!我们夫人不见了!”圆脸丫鬟也快哭了。大夫人派她来监视辰夫人,辰夫人现在不见了,她回去后怕是要被大夫人拔掉一层皮了。
“不见的是云家的哪位夫人?”谢珩在马车中问话。
白芍和圆脸丫鬟听到谢珩的声音都怔住了,晨夕道:“我们家大人问你们话呢?方才马车里坐着的是云家的哪位夫人?”
白芍连忙回话:“回大人,是……是我们辰夫人。”
谢珩淡声道:“人丢了那便报官府。既然此事本官遇到了,你们便去大理寺报案。”
“谢大人!”此时白芍和圆脸丫鬟都已经明白了马车中坐着的是谢家那位任职于大理寺的谢三公子。
“你们记得要到大理寺报案哦。”晨夕又提醒了一句,转头让车夫驾着车继续往前走。
傅青鱼将昏迷着的辰夫人安置到座位上,侧身蹲在座位的一旁,以免马车颠簸辰夫人从座位上摔下来。
“云家若是知道辰夫人此时就在大人的马车中,怕是会气到吐血。”傅青鱼在辰夫人的袖袋中找到了鸾鸟玉佩,转头递给谢珩。
谢珩看了一眼鸾鸟玉佩,没有伸手接过去。
傅青鱼翻个白眼,拿回鸾鸟玉佩在自己身上蹭了蹭,才又重新递过去,谢珩这次接了,将鸾鸟玉佩收进小匣子里放好。
傅青鱼接着说:“这个计谋算不得多高明,太后会上当吗?”
“有句话可听过?”
“什么话?”傅青鱼疑惑。
“聪明反被聪明误。”谢珩伸手将傅青鱼拉起来,“马车不会颠,放心。”
“越是聪明的人,越喜欢将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他们从来不相信别人让他们的看到的事情,而只相信他们自己以为是真得的事情。”
“只要辰夫人按照母亲说的照做了,鱼儿就一定会上钩。”
傅青鱼皱眉,“我觉得太后未必那么好骗。”
“谁说我们要骗的是太后?”谢珩笑。
傅青鱼一怔,“我们不是骗太后,那是骗谁?”
“到时你便知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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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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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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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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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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