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以自己一直身在病中,对灾情一应事宜不甚清楚为由,将交接的任务交给了叶景名。
因为路途遥远,又处于蒙北之地,没有世家官员愿意离开中都的锦绣窝,因此此次远派的两名官员皆为寒门一派的官员,恰巧都与叶景名相熟。
两州的交接工作,以及灾情之后的安排和一些应对措施足足交接了半个月之久后,谢珩等人这才启程返回中都。
他们离开中都时天气才刚刚回暖尚未入夏,如今回中都,都已经是夏末秋初了。
傅青鱼表面上依旧还是停职的状态,因此入城之后,只有谢珩和叶景名入宫汇报,傅青鱼和云飞凡等人各自分开归家。
傅青鱼先去了小饭馆。
正当午时,小饭馆中有两三桌客人正在吃饭,其中李福同等人占了一桌。
“傅大人?”李福同等人看到傅青鱼走进小饭馆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纷纷起身迎上她,七嘴八舌的问了些话。
“东家!”郑婶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见到傅青鱼也十分惊喜,将客人点的菜上了桌后便快步走上前,“东家,你才回来吗?还没吃饭吧?我去叫老张头给你做。”
“郑婶,你别忙了,我跟李大哥他们一桌吃,你替我添一幅碗筷便行。”傅青鱼叫住高兴的转头便要去厨房张罗的郑婶。
“唉,行!那我叫老张头再多炒两个菜。”郑婶去后厨,傅青鱼被李福同他们拉着入座。
小丫拿了一幅干净的碗筷出来放到傅青鱼的面前,脸蛋微红的双手比划了一下,“啊!啊!”
郑婶端了一盘凉拌的牛肉出来,笑呵呵的当翻译,“东家,小丫在喊你呢。”
傅青鱼一笑,温声询问小丫,“现在可能正常的用手语同人交流了?”
小丫认真的盯着傅青鱼的嘴唇,几乎在傅青鱼说完之后便重重的点头,又比划了一阵。
郑婶道:“小丫说她现在会用手语了,能看懂唇语,也学着认了很多字。如果对方不懂手语,她也能写出来了。”
郑婶说着心中感慨,若非遇见了东家,她们哪里能有现在这般衣食无忧的安稳日子啊。
“真好。”傅青鱼鼓励小丫,“好好学,以后小饭馆的帐就交给你来管可好?”
小丫读懂傅青鱼说的话,震惊的瞪大眼睛,连忙摆手摇头。
她不行的!
她如今才能跟人交流,哪里就能管账了呀。
“别怕。不着急,等你先慢慢学会看账本再说。”傅青鱼也不逼小丫,“郑婶,你们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是,东家。”郑婶知道他们要说话,便拉了小丫去后厨。
李福同先开口,“大人,你们此行赈灾如何?我们在中都听闻,永朝两州发生叛乱,你与谢大人陷入危险几次都险些丧命啊。”
“没有那般夸张,不过当时永朝两州的灾情确实严重。”傅青鱼捡着能说的跟李福同他们说了说,其间郑婶又端了两盘炒菜出来,“对了,这段时间中都如何?我听说……”m.xiumb.com
傅青鱼点到为止,没有将太子被毒杀一事点明,“现下是什么情形?”
“唉,别提这事了。”李福同叹气,压低了声音道:“皇上下令,让刑部先将林家被屠一案暂缓,与我们大理寺一同全力追查那位之死,现在都查了两个多月了,一点进展也无。皇上身边伺候的来喜公公一天往我们大理寺跑三趟,我们现在是看到来喜公公就头皮发麻。”
“姜大人本来上月就该告老还乡了,如今也被皇上留下,不查清楚此案怕是走不了了。”
傅青鱼皱眉,“查了两个多月,为何会一点进展都没有?”
旁边的小周晦气的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曹大人和刑部的屠大人,谁不知道他们是云……”
“小周!”李福同呵斥,打断小周还没说完的话。
小周冷笑一声闷头吃饭,不再说话。
饭桌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低头闷不做声的吃饭。
太子被毒杀一事背后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又或者说既得利益者是谁,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无非就是太后和云家一派的官员而已。
而且屠川和曹文泓都是云家一派的官员,他们自从参与到调查太子被毒杀一案之后就各种使绊子,阻碍查案的进度
皇上若是追问,他们还能找到一大堆合理的理由遮掩。
再加上姜范本身也是一个宁肯不做事也不愿意做错事的老油条,因此太子被毒杀一案即便查了两个多月,还有皇上施压到目前为止也依旧没有进展。
傅青鱼先前也跟谢珩讨论过太子被毒杀一案,如今见李福同等人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便笑了一下宽慰,“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先吃饭,别想那些了。”
李福同主动转开了话题,“大人,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便要听上面的安排了,我说了也做不得数。”傅青鱼放下筷子,“你们慢慢吃,今日这顿算我的。”
“大人,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千万别客气,需要什么跟郑婶说一声便是。”傅青鱼又跟几人说了两句,这才起身去了厨房。
小丫正端了菜出厨房,傅青鱼避开等小丫出去后才进去,“张叔。”
“东家。”张叔肩头搭着毛巾,额头全是汗,一边抓了毛巾擦汗一边搅动着手里的锅铲,回头冲傅青鱼笑笑。
“今天怎的没见七娘?”
“七娘家中有事,今日请假了。”
傅青鱼颔首,没再多说去了后院。
小院子里的蔬菜郑婶已经收了一批,又重新种了秋冬能吃的小菜,不过傅青鱼种的辣椒还留着,现下还又开了一批新花,辣椒枝上海挂着一些红色和青色的辣椒。
郑婶以前是农户,照看庄稼自有一套办法,这么一小片辣椒结的非常好。
傅青鱼在墙角的墙壁上取了挂着的菜篮子,把地里红了的辣椒摘了。
“东家,这片辣椒结的特别好。”郑婶过来,“先前红的一批我已经提前摘下来晒干了。我们也不知道你打算将这些辣椒做何用,便没动过。”
郑婶也不知道辣椒到底是何物,这名字还都是听傅青鱼说的。
不过她知道傅青鱼看重这片辣椒,因此一直照料的十分上心。
傅青鱼眼睛一亮,“郑婶,晒干的辣椒在哪里,快拿给我看看。”
郑婶连忙去了厨房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大袋子的干辣椒,“东家,都在这里了。”
傅青鱼看着满满一袋子的干辣椒,脑海中第一闪过的便是火锅,串串,麻辣烫。
她根本没想到这片辣椒地在郑婶的照料之下竟然收成这么好。
“太好了,郑婶。”傅青鱼激动。
郑婶也不知道好在哪里,但见傅青鱼这么高兴也跟着高兴,“东家,这些辣椒到底能做什么啊?”
“能做的东西那就多了。”傅青鱼把摘回来的一大篮子新鲜的红辣椒放到地上,“这些干辣椒可碾碎成粉末熬制红油辣椒,也可直接作为调料入菜做出许多菜系,至于这一篮子新鲜的红辣椒,则可以混着蒜姜盐和菜油做成红油豆掰酱,也能用来做出很多菜系。”
“东家,这个辣椒当真可以吃吗?”郑婶觉得新奇,“先前摘的时候我吃了一根,嘴里痛了好一阵,喝了很多水漱口都没能缓解。”
“直接生吃一整根辣椒自然是很辣的,若是本身以前还并未食辣,定然是受不了的。”傅青鱼看着这一堆辣椒就开始手痒,“你们也还未用午饭吧?且等着,我给你做两道菜。”
傅青鱼又回辣椒地摘了一把青辣椒,清洗切丝,然后取了张叔提前腌制好的肉片,炒了一个辣椒回锅肉。
郑婶和张叔闻着味儿觉得很呛,但这种呛之中又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香味儿。
傅青鱼取了两双筷子递给郑婶和张叔,“你们尝尝,肉和青椒一起。”
郑婶和张叔都怀着好奇又有些质疑的心态夹了一筷子的青椒和肉片,一种新奇的口感瞬间在两人的口腔之中蔓延开。
香,好吃,还带着一种口腔灼烧般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还很神奇,会让人忍不住想再尝一口。
傅青鱼想着郑婶和张叔以前吃过最辣的东西也就是山葵,于是将青椒里面最辣的籽和根部都去掉了没用,这样他们第一次吃川菜也不会太难接受。
“尝过之后感觉如何?”傅青鱼询问。
“好吃。”郑婶只会做饭,若说厨艺自然是厨子的张叔更有发言权。
“口感新奇,除了好吃之外还叫人欲罢不能,很想配两碗米饭。”张叔有点激动,“东家,这道辣椒炒肉可以列入我们饭馆的菜牌吗?”
“现在还不行。”傅青鱼见张叔脸上露出遗憾,解释道:“我们地里的辣椒有限,而且现在已经夏末了,这批花能开的这么好全是因为郑婶将这片辣椒地照顾的好,等这批辣椒在成熟之后,辣椒苗就该枯死了。”
“我们若是现在将这道菜列入菜牌,受到了客人的欢迎,但我们自己的食材却难以一直提供,反倒不好。”
“而且后面成熟的辣椒,我打算都用来做种子,明年育的辣椒苗多了,便可去城外多寻一些地,届时辣椒的产量自然就大了。”
“东家,这个好啊。”郑婶以前虽然只是农妇,但也是个精明有决断的人,否则也不会为了替聋哑孙女寻一个出路而带着她逃走,甚至为了吃饱饭而甘愿卖身为奴。
郑婶盘算着明年的辣椒产量,开始设想,“东家,到时候我们的饭馆就可以依靠辣椒独家经营,肯定生意好的很。”
他们若是仅仅依靠辣椒独家经营定然不行,因为辣椒并不难种活,以前没有出现是因为大家不知道此物还能食用。
知道之后必然会有人以同样的方式育种,若他们紧靠辣椒独家经营,最多一年便会失去优势。
不过看郑婶这么高兴,傅青鱼也没有泼冷水,“我今日刚回来,阿娘尚且在家中等我,这些干辣椒和这一篮子新鲜辣椒我带去小院那边。”
“郑婶,你再帮我多装一些姜蒜,厨房备着菜油也替我多装一点。”
“好勒。”郑婶手脚麻利,没两下就将傅青鱼需要的东西统一装进了一个袋子里,“东家,这是送肉的菜贩子今日新鲜送来的一些下水和内脏,你喜欢弄这些,我便也给你装上好了。都是新鲜的。”
傅青鱼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放着有用草系着的猪腰,鸭肠之类的杂货。
这些东西平常鲜少有人吃,一是不知道怎么去味儿,二是也不知道怎么做起来才好吃。
“行,那我一并带走。”傅青鱼将所有东西都装好,“郑婶,张叔,那你们先忙,我先走了。”
“东家,我来提。”郑婶两步上前将两个篮子提起来,傅青鱼要自己提,直接就被郑婶给挤开了。
傅青鱼从后厨出来,李福同等人已经吃完午饭回大理寺当差去了。
傅青鱼跟守在大堂中的小丫点了个头,这才出门。
“东家,这几个月你不在,我就每个月把饭馆的账簿拿去给夫人过的目。”郑婶帮着傅青鱼将东西挂到马鞍上。
“好。”傅青鱼点头,“郑婶,我方才跟小丫提的事情并非玩笑,既然小丫如今哑语已学的很好了,那每日饭馆的账目就让她开始学着看。”
“如今你们立身在中都,多学一门本事不是坏事。”
郑婶听的动容,心说东家这是当真在为她们的生活考虑呢。
“好,就听东家的。”郑婶点头应下。
傅青鱼又询问了一些郑婶这几个月以来小饭馆的经营状况,因着小饭馆现在不像傅青鱼经营着那会儿那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是天天营业,加之张叔厨艺不错,因此小饭馆如今的经营状况十分不错,还有不少回头客。
每日里的账目流水,刨去成本外,还能赚一些。
郑婶也没有一点贪财的心眼,账目由她口述,七娘记录,一笔一笔都记的明明白白,每月都将银子汇总送到秦瑾鹞手中。
“辛苦你们了。不过郑婶,以后每月你与小丫都从账目上支一笔工钱。”
“那不行。我们吃东家的,住东家的,穿东家的,哪里还能要银子。”
“我这么说,你便这般照做便可。而且就算你节约不花银子,小丫也总该存些银钱傍身的。”
为着小丫的将来考虑,郑婶这才没有再推脱,“谢谢东家。”
“我先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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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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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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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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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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