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子守在营帐门口,见傅青鱼出屋先行礼,“姑娘。”
傅青鱼当时将有石头修葺的那座坟给了小五子,所以小五子的伤要轻很多。
“瓦鲁达他们呢?”傅青鱼说话,嗓音好似被刀锯剌过一般。
“在后面。”小五子退开一步,“姑娘跟我来。”
傅青鱼颔首,跟着小五子绕过营帐去了后方的山坡。
霍茵茵救了傅青鱼之后也没走远,就在被烧了的山坡下方扎的营。
小五子就在先前他跟傅青鱼躲过的土坟旁边重新挖了个新坟,“我也找不到瓦鲁达他们,就传信给阳哥送了一些他们的衣裳过来葬在里面。”
“原本我是给他们一人挖一个坟的,但后来想想瓦鲁达他们喜欢热闹,以前行军他们也时常钻在一个帐篷里挤着睡,索性就只挖了一个,这样他们也不会寂寞。”
小五子说着,声音里逐渐带上了哽咽。
“嗯。”傅青鱼拿过小五子手上的酒壶在坟前撒了一行酒,“这里地势不错,站在这里能看很远。”
“此次出事,皆是因我大意……”
“姑娘,你不要这么说,我们谁也没想到后边还藏着有阴招。”小五子立刻说道。
傅青鱼的话一顿,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字没再接着说。
有些东西其实没必要非得说出来,只要记在心里就行了。
傅青鱼昂头喝了一大口酒,小五子连忙上前抢走了酒壶,“姑娘,你的嗓子才刚好一些,不能喝酒的。”
傅青鱼抹掉唇上的酒渍,也没再把酒壶抢回来,“你们好好在这里看着,等我为你们报仇!”
傅青鱼说完转身便走,小五子也匆匆说了一句,“瓦鲁达,你们等着,老子一定把害死你们的龟儿子大卸八块!”
“姑娘,你慢点,腿上的伤才好。”
傅青鱼回到营地直接去了霍茵茵的营帐。
营帐门口值岗的亲兵见到傅青鱼便躬身行礼,他们跟蒙北铁骑一样喊傅青鱼姑娘。
“姑娘。”
“师父可在帐中?”傅青鱼询问。
“进来吧。”霍茵茵在帐篷里说话。
亲兵撩起帐篷帘子,傅青鱼大步走进去,“师父。”
“你来的正好,看看这个。”霍茵茵将才收到的一封密报递过来。
傅青鱼仔细看了密报的内容,神情逐渐凝重起来,“蒙北境内发现多处狼塞骑兵的踪迹。师父,消息准确吗?”
“是。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们了。”霍茵茵起身。
“即便现在没有蒙北铁骑巡守,边军也镇守着边境,这些狼塞骑兵是怎么越过边境的?最重要的是为何边军丝毫未曾察觉?”傅青鱼皱眉。
“若边军不是没有察觉呢?”霍茵茵提醒。
傅青鱼一怔,“师父,你是指……”
“你阿爹在出事之前便已派人暗中调查边军大将郑仓,他怀疑郑仓与狼塞王庭有所勾结。”霍茵茵解释,“你阿爹应当是已经查到了什么,但到底顾及与郑仓多年的兄弟情分,怕是想私底下先找郑仓谈话。只是郑仓还没出什么事情,你阿爹就先出事了。”
“所以若是郑仓当真与狼塞王庭有勾结,阿爹的死郑仓便脱不了干系。”
霍茵茵摇头,“蒙北如今的局势已经不仅仅只是郑仓是否与狼塞王庭有所勾结那么简单了。从永朝两州的灾情你还没看出来吗,蒙北的背后藏着一只搅动风云的大手。”
“我来找师父就是为了此事。”傅青鱼道:“背后之人显然是想先将蒙北的局势搅乱,再引狼塞骑兵入境坐收渔利,最后危及整个大离。”
“所以要阻止这场阴谋,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稳住蒙北的局势。”
霍茵茵颔首,“你想如何稳住蒙北现下的局势?”
“还得师父出马。”傅青鱼道。
霍茵茵摇头,“我的根基不在蒙北,即便能稳住局势也只是暂时的,而且这个时限非常的短。你若是想让蒙北的局势彻底稳定下来,还需得另想办法。”
“有这个暂时就够了。”傅青鱼有自己的筹谋。
霍茵茵皱眉,“阿鱼,莫非你要自己站到明处来主持蒙北的大局?”
“我不够资格。”傅青鱼摇头。
霍茵茵猛的反应了过来,“你是想让圆圆成为新的蒙北王重新回到蒙北?你可知这会有多艰难?而且时间还如此紧迫。”
“我知道。”傅青鱼眸色坚定,“朝廷本就忌惮蒙北铁骑,如今好不容易搞垮了蒙北王府,自然不会愿意再让蒙北王府重新站起来。但若是局势危机,不得不有人站出来震慑住蒙北的局势呢?”
霍茵茵瞬间明白了傅青鱼的打算,“这个确实是个办法,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蒙北的局势最后发展到了不可控的境地,你又该如何做呢?”
“阿鱼,两年前朝廷统计户籍,那时蒙北境内便已有134万人,现在这个数量只会多不会少。若是局势一旦失控,你可想过这一百多万人会面临什么?”
“阿鱼,以前我教你的时候便同你说过,你不必管朝廷如何,因为我们守护的从来不是朝廷,而是我们身后这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百姓。难道你现在都忘了?”
“师父,我从没有忘!”
霍茵茵看着傅青鱼,过了会儿才叹了口气,“我知你想为蒙北王府翻案,想让你阿爹和那三万蒙北铁骑走的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罢了,说说你的打算吧。你打算将蒙北如今的局势推到何种地步让朝廷松口放圆圆回来?”
“师父,你刚才说的很对,即便是以势迫人,我也该让局势压在可控制的范围内,所以第一步必须先将郑仓拿下,把边军握在手里。”
霍茵茵点头认同,“继续说。”
傅青鱼细细将自己的谋算说了一遍,霍茵茵听着有不足之处便指出来,直到营帐外的天黑透了,傅青鱼的嗓音也已经说不出话了两人才停下。
霍茵茵道:“郑仓和边军我来控制,其他的事情交给你。另外,我将亲兵队留给你。”
“不……”傅青鱼开口,嗓音又沙哑的说不出话了。
“你别说了,写纸上。”霍茵茵抓过纸笔。
傅青鱼点头:师父,你的亲兵你带走,如此你的安全能有保障我也安心。我会传信给朝阳,蒙北铁骑虽被打散融入了边军,但他们都在待命随时可用。
“好。那第一个缺口你打算从何处开始突破?”
傅青鱼一笔一划的重重写下:永州!
此时的永州城内,街道之上的各家商铺早已经紧闭门户,街上行走的狼塞骑兵已经完全不掩踪迹,大摇大摆的骑着马在街上行走。
整个永州城内的气氛紧张又危险。
“大人,今日又有一队狼塞骑兵从北门入了永州城,而且队伍之中似乎还有某个大人物,是安德盛亲自迎接的。”晨风禀报。
惠姨闻言啐了一口,“与虎谋皮,这个安德盛当真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
“可有人与安德盛同行?”谢珩询问。
“有。一个戴了面具的男人。”晨风回话,“他在安德盛和来的狼塞人之间传话。”
“盯紧此人。”
“是。”
“大人!”晨晖慌忙进屋。
屋中的几人都看向晨晖。
“大人,那些狼塞骑兵开始在城中大肆抓人了!”
“什么?!”惠姨一下站起来,“安德盛是疯了吗?竟然让狼塞骑兵在城中抓人,他们想干什么?”
“抓的可全是男丁?”谢珩沉声询问。
“是。”晨晖点头。
“安德盛不是疯了,他是想造反了!”谢珩起身,“立刻传信给边军守将郑仓,安德盛勾结狼塞要反,请郑将军带兵镇压。”
“不!晨晖拿了我的印信立刻快马赶去边军营向郑将军禀报此事。”
“是!”晨晖接下印信转身便走。
“惠姨,晨风,你们立刻带人去通知城中百姓前往水市坊避难。”谢珩接着下命令,“水市坊四周环水,唯有四座石桥联通其他坊市,我们可暂时以此为据点阻隔狼塞骑兵。”
“是!”晨风和惠姨应下,也快步出去办事。
晨夕询问:“大人,大老爷已经带人在永州城外设立了粥棚赈济灾民,可要通知大老爷他们?”
“安德盛他们抓城中青壮年男丁是为了扩充兵力,但这些人先前连兵器都未必拿过,定然需要进行紧急训练,至少十天半个月之内他们不会开城门。城门紧闭,城外并不知晓城内发生的事情,父亲知我在城中,若是知晓城内发生的事情必然担心,暂且不用通知。”谢珩冷静分析。
晨夕又问:“那傅姐姐呢?”
谢珩的话音一顿,过了一会儿才道:“阿鱼此时怕是还在养伤,等此间事情了结后我再与她说。”
“哦。”晨夕点头,“大人,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啊?”
“点齐我们的人手去水市坊。”
“是!”
“姑娘,在蒙北境内的狼塞骑兵最终都入了永州城!”朝阳押着刀柄快步走入营帐。m.χIùmЬ.CǒM
“果然如此。”傅青鱼盯着沙盘,“蒙北今年全都少雨,各个州府或多或少都受了影响,唯有永朝两州的灾情最为严重,原因全在于蒋千和安德盛鱼肉乡里贪得无厌,既不拿出银钱挖渠引水解决农户们灌溉用水的问题,也开仓放粮保证州府百姓不受饥饿之苦。”
“背后利用灾情生事之人便是看中了两人这点,才会将用朝两州选作目标。”
“而且永州紧邻怀州,而怀州正是边军大营所在之地,一切对于他们而言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蒙北王府在宁州,因此宁州和江州一线的边境防守一向交由蒙北铁骑,而紧邻江州的怀州因着西北面与廊西靠近,东北面又是江州和秋离山最险的雪山,狼塞骑兵基本不会去那边,反倒常有戈壁蝎子偷袭,因此交由边军镇守。
如今几队狼塞骑兵悄无声息的越过边界线踏入蒙北境内,若说边军中无人放行傻子都不信。
“姑娘,还有一事。”
傅青鱼转头看朝阳,“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子桑名朔也进了永州城。”朝阳不敢再犹豫。
“子桑名朔?”傅青鱼皱眉,“他不在王庭跟他大王兄争夺王位,跑永州城来做什么?”
狼塞王年老,如今狼塞王庭势力最大拥蹙最多的便是大王子子桑成庭和二皇子子桑名朔,两人各有优势,为争夺王位早已经撕破脸。
而傅青鱼早年间跟子桑名朔有些渊源,本来彼此都想弄死对方,最后却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头,最后互帮互助离开险地,成就了一段孽缘。
傅青鱼想到子桑名朔就有点牙疼,那浑蛋纯纯的就是一个心黑手辣还不要脸。
想到先前子桑名朔每次见到她时散播的那些谣言,傅青鱼就很想直接将人捆了沉湖。
“会不会是因为子桑名朔知道姑娘在永州?”朝阳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傅青鱼无语的瞥朝阳一眼,“我在永州他就来永州,他有病?”
朝阳摸摸鼻子,“以前子桑名朔不就因为姑娘在宁州经常乔装打扮混入宁州,每次还都被我们撵出去的。”
“他那是闲的。”傅青鱼的嘴角抽了抽,“子桑名朔这人无利不起早,他在这种时候来永州必然有他的谋算。莫非狼塞王庭出了什么事情?”
“属下立刻让人去查。”
傅青鱼点头,“要快。”
“是!”朝阳应下转身大步出去。
“姑娘,小白回来了。”小五子举着小白过来,跟朝阳擦身而过。
傅青鱼回头伸出手臂,小白便展翅轻轻飞落到她的手上。
傅青鱼取出皮筒中的信纸,将小白放到一旁的铁架上,“小五子,你去忙你的。”
小五子出去了,傅青鱼这才展开手中的信纸。
【阿鱼,见信如晤。赈灾一切顺利,朝州灾民已尽数安顿,不知你何时能归,念你盼你。】
傅青鱼淡淡一笑,走回书桌前取了纸笔写回信,【蒙北境内有狼塞骑兵出没,我将此事解决后便去朝州与你汇合。另外平安如意锁我每日都带在身边,你且安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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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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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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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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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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