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千呵呵一笑,“谢大人勿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里面请吧。”
“希望不会让我失望。”谢珩这才跟着蒋千一起走进百花楼。
百花楼与寻常的青楼不同,它内里的装潢雅致大气,楼里的姑娘们也绝不袒胸露背与客人在公共场合举止不检点,想来走的还是高端雅致一些的路数。
谢珩撩了袍摆与蒋千一同上楼,楼里的姑娘们便跟在后面嘻嘻笑的跟着,还时不时的跟身边的姐妹说一句悄悄话然后再偷瞄一眼谢珩。
举止不像青楼中的姑娘,倒更像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懵懂天真的女郎君。
玉娘子亲自领路,将三人领去了二楼的一处雅阁,“三位大人请坐。”
“谢大人请。”蒋千伸手示意。
谢珩微微颔首,“蒋大人也请。”
两人一起落座后,常同知才在旁边坐下。
楼里伺候的几个小丫头端了酒菜上来摆上桌子,玉娘子回手轻轻一招,便有三位身姿婀娜的姑娘带着香风缓步上前,分别在三人的身侧跪坐下,捏着裙袖抬起纤纤素手拿过旁边的酒壶倒上酒。www.xiumb.com
跪坐在谢珩身侧的姑娘身穿浅碧色绣竹叶的长裙,墨色的长发也用一根碧玉色竹枝样式的发簪在脑后轻轻挽了一个发髻,两缕发丝看似随意的散落于她白皙的脸颊,透着一丝丝清冷美人之感。
蒋千十分满意玉娘子给谢珩安排的这个姑娘,给身后的人使了眼色,赏了玉娘子一锭银子。
玉娘子捏着足斤足两的银锭喜笑颜开,扭着腰肢上前娇笑道:“春竹,好好伺候谢大人啊。”
春竹偷偷看了谢珩一眼,清冷秀丽的面颊霎时飞了两抹红霞。
春竹捧了酒杯递到谢珩面前,轻柔道:“大人请。”
谢珩看了一眼递到面前的酒杯并未抬手,晨风上前伸手挡开春竹,“我们大人不喜人靠近。”
春竹僵住,有些无措的看向谢珩,一双琉璃似的双眸中带着些楚楚可怜的情意。
谢珩依旧未看春竹,便是桌上摆的筷子也并未动一下。
春竹懂了,这是位不容人接近的爷。
春竹垂了眼帘轻轻起身,眸中楚楚可怜的情意瞬间便没了,“春竹告退。”
春竹福身一礼,便退了下去,丝毫未做纠缠。
“谢大人这是从未来过花楼吗?”常同知感觉谢珩就是不识货,如春竹姑娘这般的冷美人,以往想见一面都难。今日春竹有意示好,谢珩却视而不见,装什么假清高。
“是。内子管得严。”谢珩微微一笑。
蒋千跟常同知闻言都是一愣,“谢大人成亲了?”他们知道谢珩是钦差之后便打听过谢珩的信息,并没有查到谢珩已经成亲了啊。
“是。”谢珩颔首,“只是仪式尚且还在准备之中。”
成亲仪式都没举行,那算哪门子的成亲,还内子,鬼子呢!
蒋千和常同知都在心中默默的吐槽了一句。
蒋千笑道:“不知道少夫人是哪家女郎呢?”
“蒋大人问这个是何意?”谢珩的神色淡了下去。
“没有没有,谢大人不要误会,我就是好奇而已。”蒋千立刻转移话题,“美景要来了,谢大人看外面。”
谢珩敛了冷色顺着蒋千指的方向看出去。
他们所在的楼阁有一正面是空的,唯有竹帘遮挡,而此时竹帘早已经卷起。从他们坐着的这个位置往外看出去,便能看见三楼出延伸出来的一处飞翘的屋檐,一轮圆月正好半挂在屋檐上方,清冷的月光铺陈而下,在屋檐上打下一片银辉光芒。
身穿薄纱飞袖的女子便赤足踩着这一片银辉走上飞翘的屋檐翩然起舞。
“是飞柔姑娘!”常同知目光痴迷的看着飞檐上舞姿蹁跹的女子,捏着酒杯起身走向了楼阁的凭栏。
蒋千瞥了一眼谢珩,见谢珩也在看飞柔,无声的冷笑一声。
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飞柔的舞姿。
蒋千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谢大人觉得这月下霓裳舞算得上朝州的一绝吗?”
谢珩收回目光,“蒋大人有所不知。我因少时看书太过落下了眼疾,三尺开外的人与事物便有些看不清,一仗开外的人与事物更是一片朦胧人畜难分,实是辜负了蒋大人一片美意。”
“什么?”蒋千闻言都傻了。
他安排这出美人计,就连谢珩今晚喝多留在百花楼如何与飞柔共度春宵都设计好了。结果谢珩因为看书落下的眼疾根本看不清在飞檐之上跳舞的飞柔,更别说被飞柔迷的神魂颠倒,被飞柔吹吹枕边风便离开朝州去永州查灾情了。
蒋千郁闷无比,险些被气出一口老血。
谢珩见蒋千一幅好似吞了苍蝇般的神情,关切道:“蒋大人这是怎么了?脸色怎的突然变得如此难看?可是身体不适?”
蒋千现在想摔酒杯,完全不想跟谢珩说话。
蒋千扬起皮笑肉不笑的笑,“无事,只是突然呛了一下而已。”
“那便好。”谢珩起身,“今日走的有些疲乏,我便少陪了。蒋大人与常同知玩的尽兴。”
“装腔作势!”等谢珩离开,蒋千拿起手中的酒杯砰一声摔出去。
常同知被吓的一抖,也不敢再沉醉于飞柔的舞蹈之中,陪了笑脸上前,“大人说的是,那个谢珩就是端着一副世家子弟的模样在我们面前装样子呢,好像他多高贵似的。”
蒋千瞥了常同知一眼,不耐烦的摆摆手,“去让飞柔不用跳了,过来伺候我。”
常同知干净回头吩咐旁边的人,“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叫飞柔姑娘过来啊。”
蒋千警告常同知,“飞柔是我要纳进府里的。你的眼睛再敢盯着她转,琢磨那些龌龊的事情,我就把你的眼睛抠出来。”
“大人息怒,下官不敢了不敢了。”常同知吓的咚一声跪下了。
“蒋大人。”飞柔轻轻柔柔的走进来,乖顺的走到蒋千身边跪坐下侧身紧靠着蒋千的手臂,“大人为何不让飞柔继续跳了?是飞柔跳的不好吗?”
“自然不是。”蒋千变了神色,手指在飞柔柔美的下颚轻轻刮过,“月色之下在飞檐上起舞自是绝妙的巧思,但我这不是担心你万一失足落下来摔着了可如何是好?我这是心疼你。”
“多谢大人。”飞柔巧笑,倾身搭上蒋千的手臂,“那大人今晚会留下来吗?”
“想让我留下来?”蒋千捏着飞柔精致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飞柔面颊一红,欲语还休,“飞柔自是想大人的。”
“想大人还是想其他啊?”蒋千的言语逐渐淫秽。
飞柔更加害羞了,轻轻在蒋千的手臂上捏了一下,娇声嗔道:“大人。”
常同知十分有眼色的起身,冲雅阁中的其他人挥了挥手,躬身退了出去,并将雅阁进来出的竹帘解开放了下来。
谢珩离开百花楼,上了马车后便脱掉了身上沾染了脂粉气的外袍,“扔了。”
晨风捡起被扔掉的外袍叠好放到一旁,赶着马车往前,“大人,方才的飞檐之上停了一只海东青。”
“我看见了。”谢珩方才盯着飞檐看就不是因为看到了黑暗处停着的一只海东青。
蒙北境内,海东青并不少见,但如此全身羽毛雪白的海东青依旧是稀罕之物。
“阿鱼离开之前曾说过她有一只海东青,名唤小白,她会用小白来联系我。”谢珩的话刚说完,马车顶上便传来了咚的一声。
晨风眸色一变立刻拔剑起身刺向马车顶。
一声雪白羽毛的海东青锵一声低头用坚硬的嘴喙啄在剑尖之上。
晨风看清是小白,立刻卸了剑锋之上的内劲收回长剑,“大人,是姑娘的海东青。”
谢珩撩起马车车窗帘,小白便扑腾起翅膀翩飞而下飞入了车厢内。
小白落在一旁的座位上,偏着脑袋转着滴溜溜的眼睛打量谢珩,十分灵性。
“你就是小白?”谢珩询问。
“咕~~”小白的喉咙动了动咕了一声,算是回应了谢珩的话。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阿鱼叫你送给我的信呢?”
小白站起身,伸出一条红色的鹰爪,上方绑着一个皮筒。
谢珩伸手上前,见小白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取出皮筒中的信纸。
小白又团蹲了回去,雪白的羽毛盖过了一双锋利的鹰爪,时不时偏偏脑袋打量谢珩,跟一个充满好奇的小孩一般。
谢珩立刻展开傅青鱼送来的信。
【大人,朝州的灾民我已经找到了,如今有飞凡他们赈济灾民,而我已先行抵达永州。
永州的灾情比朝州更为严重,路边随处可见饿殍,天气渐热,尸体腐败恐生疫情,需得尽快解决。
我欲入永州城,但永州城城门紧闭,不进不出,恐已生变,我会再寻办法进入永州城查明情况。
另,两日不见已思君,望君生在虎穴多加珍重,我尽快回来相见。】
谢珩反反复复将信看了几遍,前面的内容看了一遍后倒是不必再看,他看的只是最后的一句话。
谢珩看完将信纸叠起来收入袖袋之中。
永州城闭门,显然是永州知府已经破罐子破摔拒不接受调查,明着跟朝廷抗争了。
谢珩拉开一旁的小匣子,拿了一块点心喂给小白,“你是如何找到我的?阿鱼给你看过我的画像吗?”
小白低头啄谢珩指尖的点心吃。
谢珩当然也没正的要等一只海东青回答他的话,“你是阿鱼养的海东青,以前必然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在宁州秋离山中时你是不是见过我?”
“咕~~”小白这次倒是应了一声。
“果真如此,阿鱼早就带你见过我,为何?”谢珩自己琢磨着各种可能,“阿鱼那会时常会离开,一走便是十天半个月,回来之后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添一些伤,那时她应当就是去了蒙北与狼塞的交战地。她去交战地,我寒疾未完全好她定然不放心,所以阿鱼那时是留你在秋离山中替她守着我?若我出事,你便去交战地通知她?”
“咕~~”小白吃完了谢珩指尖捏着的点心,翅膀动了动便跳到了小几案上低头喝茶杯中已经凉了茶。
谢珩眼里划过笑意,“阿鱼如今又让你来我身边,也是让你替她暂时守着我?”
“我听闻海东青十分凶猛,连狼都害怕,你也很厉害吗?”
“咕咕!!”小白这次挺起小胸脯昂起了脑袋,模样十分骄傲。
谢珩一笑,在小白的脑袋上揉了揉,“这般一骄傲便抬头挺胸的模样倒是真随了阿鱼。你且等等,我写封信,你送去给阿鱼。”
谢珩取了纸笔,开始写回信。
谢珩将字写的尽量小一些,依旧是先说正事,正事说完后才略微停笔起行。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阿鱼,思念如潮,盼卿早归。】
谢珩将信纸卷起来塞进小白爪上的皮筒中,撩起马车车窗的帘子,“去吧。”
小白展翅飞了出去,转瞬便隐入了夜空之中。
谢珩回到知府衙门,叶景名正站在他住的厢房门口等着。
“大人回来了。”叶景名看见谢珩上前,叠手躬身行礼。
“九如等很久了吗?”谢珩虚抬手示意叶景名免礼。
晨风推开门进屋点燃蜡烛,谢珩与叶景名一同进屋。
谢珩落座,对叶景名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示意他也坐,“九如今日去城中走访可问到了什么?”
晨风奉了热茶上来,叶景名微微颔首谢过才道:“一开始知府衙门的人跟着我,街上遇到的人皆不敢多言语,见到我上前便先行避开。后来我想办法甩掉了差役,特意绕去了居民小巷之中这才问道一些消息。”
谢珩颔首,示意叶景名接着说。
“半个月前,城中各户便被差役挨家挨户的警告过,在钦差大人前来朝州调查灾情时不可乱说话。大人,你知道蒋千为此做了什么吗?”
“什么?”谢珩询问。
“蒋千命人从各家各户都抓走一人关入牢狱之中,但凡谁人敢在钦差大人面前提起跟灾情相关之事便杀了所有被抓走的人,还让各家各户互相监督。”叶景名说起此事并未有过多的愤怒之色,只是语气平缓的陈述事实,“便是这些,也是我从小孩子口中套出来的。”
“蒋千为了躲过朝廷的追查问责,当真是煞费苦心。”谢珩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今日辛苦九如了。时辰也不早了,九如暂且回去休息,明日我们再商量接下来的打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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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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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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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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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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