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鱼和云飞凡走进店铺便有伙计上前招呼,“两位客人想选点什么?发簪头面还是璎珞手镯啊?”
云飞凡环顾一圈店铺没看见胡三郎和霍承运,“我们找你们三公子。”
“哦,两位公子便是我们三公子的朋友吧。”伙计恍然大悟,“两位公子稍候,我这就去请我们掌柜的。”
伙计脚步很快的去请了店铺的掌柜过来,掌柜上前便行了一礼,“三公子出门前有交代,若是两位公子来了请两位公子去后院稍作休息,他最晚两个时辰后便归,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傅青鱼没说话,云飞凡昂了昂下巴,示意掌柜的带路。
掌柜的不敢怠慢,躬身领了两人去后院的雅间,“两位公子可在此暂时休息,外间有人候着,有什么事两位公子吩咐一声便可,我就不打扰两位公子休息了。”
云飞凡点头,“你先下去吧。朗月回来了告诉他我们过来便是。”琇書蛧
“是。”掌柜的应声退下。
后院伺候的丫鬟捧了茶水和点心果子进来,一一摆在桌上又无声的退出去候在门口。
云飞凡看着桌上摆着的点心果子,以前看都不会正眼看的东西,如今却觉得太过奢侈了。
云飞凡拿了一块点心捏在指尖看着,却没有吃。
傅青鱼看云飞凡一眼,笑着拿了一块点心,“你不必事事都拿你自己与普通人的生活做比较。”
“你生来富贵,或许是你上辈子上上辈子积福所攒的福报。不用觉得你过的好一些,就对那些正在受苦之人心怀愧疚。”
“你可以怜悯他们,可以帮助他们,但不用为此责备自己,这是两码事。”
云飞凡闻言怔了怔,半晌终于一笑,“阿鱼,你在东域也见过这些吗?”
傅青鱼咬点心的动作一顿,这才想起来在云飞凡看来她还是在东域大帅府长大的霍沄沄呢。
“差不多吧。”好在傅青鱼对于东域也不陌生,“东域海寇横行,渔民出海捕捞时常遭遇海寇,只被截货已经是好运,大多数一旦遇上海寇就难以活命。”
“有霍大帅镇守东域之后,这几年海寇不是已经不敢轻易上岸抢劫沿海的城镇了吗?”
“东域那般大,也并非每个地方都能守得住。要杜绝海寇的唯一办法是彻底将他们赶出东域。”傅青鱼舔了指尖沾着的点心碎屑,“但是大离的海军再海上作战的能力与常年混迹海上的海寇相比依旧有着巨大的差距,一旦追出海岸线过远就有可能反过来落入海寇的围攻之中导致全军覆没。”
“因此这些年大帅一直在加强海防,为此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大帅府听着风光,实际上不过是座空宅子,里面的东西加起来怕是也卖不出一千两银子。”
“霍大帅为何不向朝廷要银子?”云飞凡问。
傅青鱼笑了,站起身往另外一边的软塌走去,“是大帅不想要吗?”
堂堂镇守一方的大帅,向户部要点军饷就跟孙子一般,自己身上更是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我睡会儿。”傅青鱼往软塌上一靠便闭上了眼睛。
永朝两州的灾情比她预想中的还更严重,他们这一趟想帮灾民渡过这次难关绝非易事。
而且以两州官员的态度而言,只怕事情发展到最后还会朝着不可控的局面发展。
所以他们必须先预防这些人狗急跳墙。
傅青鱼闭着眼睛琢磨后面的事情,云飞凡则转头盯着她发呆。
云飞凡刚才听到傅青鱼提起霍大帅时叫大帅多少有些疑惑,按理说她在东域大帅长大,与霍家人不熟那般叫人可以理解,可是为何称呼霍茵茵她也是喊霍大帅呢?
这样的称呼听着实在不像是妹妹对姐姐的称呼,少了太多的亲近。
还有阿鱼跟谢三哥之间如何认识的也是一个谜。
他们两人明明有情,又为什么要退婚呢?
云飞凡心里转着很多的疑惑,却又问不出口。
“阿鱼。”
“嗯。”傅青鱼没睁眼,懒懒的应了一声。
云飞凡喊了傅青鱼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疑问滚到舌尖想问又觉得他自己似乎没有那个资格询问。
傅青鱼半天没等到云飞凡的声音,睁开眼睛偏头看他,“怎么了?还在想那些灾民?”对于云飞凡这般的出生而言,今日所见所闻确实足够颠覆他原先所有的认知。
傅青鱼坐起来开解云飞凡,“飞凡,你心地善良,所以你见了那些灾民才会心中难受。他们确实很艰难,但造成这个局面的并非是你。”
“我们当前要做的该是想办法解决灾民们现在的困境,而非自责,又或者以后吃点肉喝点酒都觉得愧疚。”
“如果你实在觉得心中过意不去,以后有能力了便多做一些利国利民之事,这比自责更实在。”
“是,阿鱼说的对。”云飞凡压下心中的疑惑,心想阿鱼身上有再多的秘密又如何呢?他认识的阿鱼就是眼前的阿鱼,是以后的阿鱼,曾经的阿鱼有什么秘密又有什么关系呢。
云飞凡彻底的释然了,“阿鱼,幸亏认识了你,否则我现在可能还在中都城中浑浑噩噩度日。”
“没那么严重。”傅青鱼躺回去重新闭上眼睛,“你如今不过是年龄小,即便没遇见我,等你及冠了自然也会走出中都城。”
“你可别说我年龄小,你自己尚且还比我小一岁多呢。”云飞凡笑道。
傅青鱼扬了扬嘴角没反驳,心说她这个时代的年龄加上上个时代的年龄,以这个时代女子结婚生子的年龄推断,生一个云飞凡这么大的儿子都足够了。
云飞凡不想打扰到傅青鱼睡觉也不再说话,安静的坐在一旁守着。
在不熟悉的环境之中,傅青鱼倒也没真睡,只是闭着眼睛琢磨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胡三郎和霍承运快步走进屋子里,“六哥,二姐姐!”
“嘘!”云飞凡在唇边竖起手指示意进屋的两人小声一些,让他们别吵着傅青鱼睡觉,结果回头才看见傅青鱼都已经坐起来了。
“怎么样?”傅青鱼起身,“看你们这神情,买粮还算顺利吧?”
“城中粮价是中都粮价的十倍,而且城中粮商不知是商量好的还是受了官府的命令,都将粮食捂的很紧,即便有银钱也不肯大量出售。”胡三郎快步上前,自己翻了桌上的一个茶杯倒了一杯茶喝了才接着道:“不过这边有个粮商与我们家有故旧,愿意私底下卖一个小粮仓的粮给我们。”
云飞凡问:“有多少?”
“十石(dan)古代的计量单位,一旦约等于现在的一百斤,也有说一旦等于现在一百二十斤的说法,本文取一旦等于一百斤,便于计算)。”胡三郎喜形于色,这应当是他目前为止最高兴的一次购物。
一千斤粮食,听起来数量不少,但朝州府那么多的灾民,便是只煮粥也撑不了多久。
霍承运插话,“我跟朗月是分开行动的,他去买粮食,我则去街上买能携带走的其他吃食,包子馒头饼子点心各种各样我见到的都买回来了,拉了几大车,就堆放在后院的石板上。”
霍承运说完就看着傅青鱼,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的求夸奖。
“做的好。”傅青鱼走上前按住霍承运的脑袋揉了揉,“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先送一些吃的出城分去马家村这样的村子。”
四人说做就做,胡三郎安排店铺中的伙计帮忙搬货,又让掌柜的亲自去雇了更多的板车拉东西。
众人忙活了小一个时辰终于把今天要送出城的吃食都装好了,四人叉腰看着装的满满当当的车队,心中都有一种自豪。
傅青鱼挥手,“出发!”
车队从胡家金器铺的后门出发,整整十辆板车,绑了满满当当的食物出城。
“停下!”城门口的守城兵将车队拦下,“车上拖的什么?”
“官爷,我们是去惠安城做买卖的,车上拖的都是我们进的货。”傅青鱼跳下车辕塞了一块碎银到查问的守城兵手中,“官爷,我们都是正经的生意人,还望官爷通融通融。”
守城兵掂了掂手里的碎银,“不是我要为难你,是如今钦差大人来了咱们朝州,知府大人有令要我们严查每日进出城的队伍,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理解理解,如今这时候谁都不容易。”傅青鱼又塞了一块碎银到守城兵的手里,“这个就当我请官爷们喝茶了。”
守城兵掂着碎银的重量终于满意了,侧身让开挥手,“行了,走吧。”
“多谢官爷。”傅青鱼道谢坐回车辕,车队这才继续往前,终于出了城。
“终于出来了。”霍承运长长的呼出口气,“我刚才可真怕他拿刀往板车上戳。”
傅青鱼道:“加快速度吧。趁着时间还不算晚,我们多跑几个村子。”
“二姐姐,我们是不是还该在外面设两个粥棚,这样名气打出去了,也不用我们现在这样每个村子每个村子的去送食物,时间全都耽搁在路上了。”胡三郎插话。
“粥棚肯定要开。”傅青鱼想了想道:“明日吧。就开在马家村,到时要辛苦你们去其他的村子跑一趟通知灾民们。”
“没问题。”三人齐齐应下。
“至于开粥棚的一应准备……”
傅青鱼的话还没说完,胡三郎已经主动揽过这部分的工作,“二姐姐,这些交给我就行。”
“我也能帮忙!”霍承运举手。
“那就辛苦你们了。”傅青鱼现在有些庆幸带上了胡三郎和霍承运,有他们在真的帮了大忙。
“我呢?”云飞凡开口,“阿鱼,我做什么?”
“我们开粥棚,一旦消息传开,会有更多的灾民涌向我们这边,如此必然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如今朝州的官府恨不得捂住所有跟灾情有关的事情,到时很有可能安排人过来找事。”傅青鱼道:“飞凡,你就充当护卫,只要不是灾民,一律不允许靠近粥棚。”
“没问题。”云飞凡立刻点头。
霍承运询问:“二姐姐,那你呢?”
“我需得去收集跟灾情相关的证据。”
“你一个人去吗?那岂不是很危险。”霍承运担心。
傅青鱼一笑,“放心。朝州府的眼睛现在都盯在钦差队伍身上,注意不到我的。”
车队到了马家村,傅青鱼留下,云飞凡三人则分别骑马前往其他村子通知那些还留在村子里灾民。
这一忙便是几个时辰,等将所有的食物都分给灾民后,四人已经完全累瘫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过。”胡三郎也不管自己风流倜傥的公子形象了,四仰八叉的往板车上一躺,长长的松了口气。
“我也是。”霍承运就躺在胡三郎旁边的板车上,“这一天忙下来感觉比练武还累。不过虽然累,但心里高兴。尤其是看到那些灾民拿到吃食时的满足神情,我就觉得再累也值了。”
云飞凡递了水壶给靠在板车旁的傅青鱼,“今夜进不来城了,我们只能暂时借住在这边。”
“谢了。”傅青鱼接过水壶道谢,“村子里无人的空房很多,随便找一家收拾一下就能睡。若是嫌麻烦,就在板车上将就一晚也行。”
胡三郎坐起来,“明天我就找人到这边来搭粥棚,方才我已经看好位置了,进村的入口处有一片空地,粥棚搭在那边就可以。”
傅青鱼打开旁边的一个袋子拿了里面的肉饼分给三人,“粥棚暂时搭一个就行,灶台可以多起几个,以免来的灾民多了粥供应不上。”
“没问题。人手我也想好了,可以从一些灾民里聘用。既有粥喝又能做工赚银子,他们应该很乐意。”胡家到底是商户,胡三郎对这些比云飞凡和霍承运要精通很多。
“十石粮食,也不知道能支撑几天。”云飞凡皱眉。
“能支撑几天是几天,接下来也可以继续想办法。”傅青鱼看了看天色,“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先休息养足精神再说。”
四人今天都累得够呛,原本打算去打扫一个屋子出来暂住一晚,最后实在太累谁也不想动,索性一人选了一个板车倒头便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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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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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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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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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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