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行礼过后起身,又低头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妇刚刚回京。”
皇后点点头,眼睛里有些混沌,仿佛经历了无数沧桑过后的老态龙钟:“哦,原来如此。听说西北风沙大,那里的人一辈子也不沐浴,可是真的?”
苏瑶朝一旁的宫女点头致谢,坐下后笑着摇头:“风沙大是真的。当地人开玩笑说,他们那里一年只刮两次风,一次刮半年。”
皇后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笑出声。
苏瑶又道:“至于沐浴,应该说的是高原上那些人,或者是以游牧为生之人,他们生存条件确实恶劣。至于城中百姓,还是可以经常沐浴的。”
皇后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问了苏瑶许多外面的事情。
抛开恩怨,苏瑶恍惚觉得,现在的皇后好像一位慈祥的长辈,只是与许久不见的小辈唠唠家常。
只是,这只是苏瑶的错觉。
皇后话锋一转,眼神陡地变得凌厉:“靖王妃,你可知罪?!”
苏瑶嘴角微勾,起身,双膝跪地,面色平静:“请皇后娘娘明示。”
皇后冷哼一声:“你不听家中长辈劝告,只身离京与靖王无媒苟合,有违女子规训,此其罪一;到了宁城后,你与当地富商勾结,大肆敛财,损害当地百姓利益,此其罪二;皇上赐婚后,你又没尽到妻子义务,照顾好靖王,管理好王府,以致靖王兵符丢失,有违妇道,此其罪三;回京后,你弃病重祖父祖母于不顾,枉为人子,不孝不悌,此其罪四!靖王妃,你可知罪?!”
苏瑶低垂的眼底闪过轻蔑,朗声道:“皇后娘娘,古人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当初臣妇离京,是得了祖父与皇上首肯,这件事,皇后娘娘自可寻皇上求证,臣妇不敢说谎。”
“第二,臣妇在宁城,一直遵纪守法,不知娘娘口中的与富商勾结可有证据?”
不等皇后开口,苏瑶继续道:“臣妇确实与首富李家走得比较近,除了李家,宁城大半商户臣妇都很熟悉。皇后娘娘可知,臣妇为何与如此?”
苏瑶叹了一口气,脸上一片悲戚:“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边疆战士冬无避风雪之棉衣,夏无躲酷暑之熟水,食不果腹,病无可医。他们体恤朝廷,宁肯饿死,病死,也要为了百姓守护好大晋疆土。臣妇与商户们一起,力所能及地筹一些银两,棉衣,难道也不可吗?”
“况且,这件事情,王爷,郭大人,乃至原云麾将军,他们都是知道的,并且以身作则,带头捐献。所得钱物,均有衙门统一记载、管理、发放。皇后娘娘若不信,自可将这些人找来,当面对质!”
“第三,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赵鼎不顾家国大义,为了一己私利,趁臣妇危难之际,盗取王爷兵符,难道这也是臣妇的错?”
“第四,至于祖父祖母,他们年岁已大,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臣妇就算心中不忍,也无法与天命抗衡。”
话落,苏瑶仍跪在地上,只是脊背挺直,倔强而不屈。
“好,好,好。”
皇后连声道:“本宫竟不知,靖王妃如此伶牙俐齿!看来当初让靖王出使戎狄,没带上你还是大晋之憾了。”
苏瑶淡声回道:“臣妇不敢当皇后娘娘夸奖,只求问心无愧。”
皇后定定看了苏瑶许久,忽然笑出声,支使着身边的嬷嬷道:“快去扶靖王妃起来。”
又语气宠溺道:“真是个孩子,本宫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还当真了。快起来,地上凉,你刚生产完还不到一年,可得仔细着些。”
“谢谢嬷嬷。”苏瑶也没客气,手搭在宫中嬷嬷的手臂上,起身。
皇后这变脸的速度,苏瑶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这种事,皇家自来使得顺手。
“谢娘娘恩典。”苏瑶谢过恩,重新坐好。
皇后又道:“改日把两个孩子带来让本宫瞧瞧,本宫好久没看见这么大的小孩子了,一时还有些好奇呢。”
她似乎忘了,如今八皇子也才比双胞胎大两个月呢。
苏瑶淡声道:“许是对京城的水土有些不服,辰儿最近身子不大好,改日利索了定抱来给皇后娘娘瞧瞧。”m.χIùmЬ.CǒM
皇后一听是男孩身体不好,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点点头,忽然又道:“你刚刚说郭大人?听闻你与郭夫人关系很好?”
苏瑶点点头,看了皇后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不过是同病相怜,有共同的话说罢了。”
果然,皇后听了这句,混沌的双眼都清亮了许多。
时辰差不多了,各宫妃嫔陆陆续续来到凤鸾宫。
自打皇上立太子以来,这十几日皇后一直称病不出,也免了各宫请安。
大家都在猜测,皇后会“病”多久,是等到太子册封大典以后,还是一直就这么“病”下去。
没想到这才几天,皇后就被皇上一场宫宴“逼”出来了。
皇后在里面梳妆,一众妃嫔等在外面。
苏瑶尽可能地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可谁知,总有那有心人无处不在。
“表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苏瑶正盯着一朵树下的小花发呆,忽然听到耳边娇俏的声音,微微扬起一抹微笑,转过头,轻轻福了福身子,淡声道:“原来是淑妃娘娘,给娘娘请安。”
赵嫣等苏瑶的礼都行完了,才假装上前扶起她:“表姐这是干什么,这是要与妹妹生分了吗?”
苏瑶心中忍不住道:我们亲近过?
但面上仍带着得体的笑容,恭敬道:“娘娘如今位居高位,不能让人看了笑话,说臣妇不懂规矩。”
听了这句话,赵嫣很是受用,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忽然,她似乎想起什么,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低声问:“表姐刚刚见过皇后了?”
苏瑶看了她两眼,点头:“嗯,谢了恩便出来了。”
赵嫣似乎没看出她的冷淡,继续问:“皇后如今怎么样?”
苏瑶挑眉,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
赵嫣不耐地瞪了她一眼,急急道:“都说皇后命不久矣……”
“淑妃!请您慎言!”
苏瑶忙退后两步,厉声道。
她一直都知道这个表妹脑子不大灵光,却没想到这么不要命。
她不要命不要紧,可不要连累自己!
赵嫣满不在意地撇撇嘴,冷哼一声:“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如今我有皇上最喜爱的八皇子,表姐,麻烦你回去劝劝靖王,识时务者为俊杰!像他这样,哼,早晚会害了你们母子!”
跟这种人实在说不清楚,苏瑶索性不说话,垂眸低头,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赵嫣见她油盐不进,说了两句便气呼呼地走了,临走还撂下一句狠话:“希望表姐一直都这么有骨气,不要有求到本妃的那一天!”
苏瑶福身,朝着她的背影道:“是,臣妇谨记娘娘教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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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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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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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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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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