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冬天快来了,天气非常寒冷。
向海在垃圾桶里翻瓶子,而她蹲在路边,希望有谁能在她面前再多丢几块钱。
向海从她跟前路过,把她仅有的两个钢镚给拿走了。
向箖满眼凶狠,但经验让她知道,比她高比她大的人是绝对不能惹的。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向海拿走她的钱,穿过马路,翻过栅栏,走进对面的商店。
不久后,他从小商店出来,又穿过马路,翻过栅栏。
他提着四个馒头一包咸菜,丢给向箖一个馒头,撕开咸菜包,挤一点咸菜在向箖的馒头里。
然后舔舔咸菜包,坐在向箖旁边,问她干这一行多久了。
他以为向箖是专业行乞,想打听她背后的组织。
看向箖一言不发,他吃完馒头,就强拽着向箖去警局报案。
向箖死活不去,被逼到说出自己是离家出走的。
向海更是死活要把她送到警局,让她回到亲人身边。
一个半大孩子弄一个九岁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向箖有一股拼命的狠劲。
向海见弄不走她,竟突然崩溃,嚎啕大哭。
向海:“回家!你知道你不回家,家人会有多担心吗?”
向海:“你他妈的回家啊!你家人会疯的知道不?”
向箖听过有人说,谁谁哭得跟傻逼似的。
那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真能哭得跟那句形容似的。
向箖其实还有点钱,她离家出走的时候,身上带了一些钱。
她摆摊乞讨,只是担心钱会花完。
于是悄悄摸出五块钱来,让向海带她去对面商店,买了五根便宜火腿肠。
靠那五根火腿肠,她让向海给她找个住的地方,她得过冬,还答应以后每天乞讨到的钱,都分向海一半。
那时她年纪小,可能单纯就是觉得,拼命要带她去找警察,和能哭成那种样子的人,应该会有一点善良。
后来向箖才知道,向海本来有个妹妹,就和她差不多大。
有人告诉他,父母在外地某个城市打工,他就带妹妹出来找,却把妹妹给弄丢了。
他不敢离开那个城市,也总是活动在他妹妹丢失的区域。
在那里捡到向箖,就感觉跟他很有缘分。
而且他同意给向箖找住的地方,也是担心向箖会和他妹妹一样丢掉。
向箖从那以后就跟向海住在了一处。
冬天真的超级冷。
那是向箖度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
寒冷像是把人的皮肉剥开,再拼命扒钻骨头缝。
就冷成那种程度,向箖都没轻易把钱拿出来。
她和向海说好一起攒钱,向海捡废品,她去行乞,唯一的目标就是攒钱买床厚被子。
也没少被人追赶,被恐吓。
向箖一天乞讨五块钱,保护费就得交二十。
而向海去翻的垃圾桶,也经常是早被别人划入势力范围之内的。
其实攒一条被子没那么难。
实际上是一床被子比他们以为的要便宜得多。
向箖忍不住去问了价格,发现最便宜的厚被子只需要几十块钱。
为防自己被冻死,她还是一冲动决定买了。
把被子抱回去,向海问她哪来的钱,她说捡的。
向海非说不是,向箖非说是,两人吵了一架。
向箖把被子卷成卷,全盖在自己身上,让向海自己捂着破被子冻一晚上。
第二天,向海把一些废品拿出去卖。
卖的钱给向箖买成一副毛线手套,两个扎头发的发圈。
手套五块,发圈五毛。
向海脸皮很厚,特别能屈能伸,他道歉以后,晚上向箖就把新被子分他一半。
盖上新被子的向海又呜呜的哭,说不知道他妹妹冷不冷,有没有被子盖。
但是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向海开始会叫错人。
可能他妹妹也经常会那样跟着他,跟条小尾巴似的。
向箖自己是无所谓,叫什么她都应。
后来向海就总故意叫错似的。
他叫:“向箖。”
向箖立刻就应。
有一天向海跟她说,他妹妹其实是死了。
是有几个人,想把他妹妹抢上车......
而他天天出现在捡到向箖的那片地方,并不是找妹妹,而是希望找到凶手的线索。
向海又一次哭得跟傻逼似的。
后来又有一天,他跟向箖说,不能这么小就当乞丐,他得想办法让她上学。
于是他们离开了向海固执坚守的那个地方,开始去寻找另一个能容留他们的地方。
向海知道向箖练过舞,而且基本功特别好,就开始带着她卖艺。
后来向海又仗着自己个子高,谎报年龄打工。
打工的工资虽然极少,但对他们来说,生活质量简直是质的飞跃。
好像很久很久之后,他们才终于落脚到大塘湾。
真正是一路相依为命,一起吃过太多苦。
向箖用最开始的五根火腿肠和一床被子,换到一个一直保护她关心她的哥哥。
其实向海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把她丢开,少她这个累赘,向海应该会轻松很多。
到了大塘湾,向箖才终于又上了学。
她小学都没读完,但年龄可以上初中了。
便从初中开始读。
不管是文化课还是舞蹈,她都荒废了很长时间。
但是向海一拍桌子说:“去读!去跳!”
她就拼命去读去跳。
她连梦想都是靠向海浇筑出来的。
她还没如她自己所想的那般,去报答他,他就倒下了。
她想拼尽努力把他救回来。
可是......
向箖自认不是个孬种,但她真的丧失了再往前一步的勇气。
一个光脚穿着华丽礼裙的女人,披头散发走进疗养院里。
看到她的人无不驻足避让,直到她来到向海的病房外。
看到里面有护士在收拾向海的床。
向箖的嗓子像在冰水里浸泡过,平静而僵硬地问:“请问,向海呢?”xǐυmь.℃òm
“哦。”
小护士一回头,吓一跳的样子。
然后道:“向海还在做检查。”
向箖:“他还活着吗?”
护士:“......活着啊。”
活着。
向箖笑了下。
正要走开,又问道:“快死了吗?”
小护士:“......好好的,你干嘛咒他死啊?”
向箖:“好好的?”
小护士:“是啊,今天还睁眼了呢。”
向箖脑子里嗡的一下,呆住了。
突然喜笑颜开道:“真的吗?”
护士:“真的。”
向箖便立刻向检查区跑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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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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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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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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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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