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俊朗的面容上丝毫没有熟人的表现,一板一眼道:“本将军接到密信,说是顾太太藏了南洋人的奸细。”
呵,南洋人的奸细,说的除了杨玉丹还有谁。但朝廷一向与南洋交好,素来没有纷争,杨玉丹能成为南洋的奸细,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云落很爽快:“既然季大将军说她是南洋的奸细,那她便是罢。不过,她如今性命垂危,还需大夫时时诊治,倒是劳烦季大将军了。”
季清的目光不知落在墙头上还是落在哪里:“抱歉,本将军也是奉命行事。”这事儿本轮不到他管,他管的是汴京城外的治安,汴京城中的外国奸细,理应是大理寺管才对。
苏云落点点头:“那我命人将她抬出来?”杨玉丹被砍断手臂,昨晚便发起高热来,咏梅说诊治的大夫下了针,杨玉丹的高热也没退。
顾太太像是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样子,让季清倒是有些好奇。不过,他的好奇仅限于此。哼,倒是那叫吴阿七的小仵作骗得他好苦。谁能想到那胸前一马平川,后面亦平平的家伙竟然是个女子呢。不,不,他不能想她。季清撇开脑中吴阿七的形象,点头:“有劳顾太太。”
杨玉丹很快被人抬了出来,她脸色通红,嘴唇干涸,还昏昏睡着,看来烧得很严重。
苏云落柔声道:“倒是劳烦季大将军了。原来这诊金应是我出的,毕竟她跟着我一路到汴京城来,消息没打探到,反而被她的夫君给刺伤了。”
季清皱了皱眉,这回目光倒是落在苏云落脸上:“顾太太,你窝藏了她。是以,你的罪名是通敌叛国。”
苏云落仍旧笑吟吟的:“我不过与她相识一场,好心收留她,怎地竟成了窝藏?”
季清将视线微微挪开:“顾太太,可真是不巧,本将军是带了证据来的。”
“证据?”难不成,他们竟然也仿了几封她的信?
季清利索地从怀中掏出几封皱巴巴的信。
苏云落一看便笑了。
信上的字,竟是与她在灵石镇秋祭上写的大字所用字体,一模一样。
这人做得还真是稳妥。她写在秋祭上的字,好多人都看过,甚至在灵石镇上还留着不能湮灭的证据呢。
季清倒是大大方方,任由苏云落观察着那几封信,并且一一拆开查看。字迹定然是杨玉丹的了,她对杨玉丹的字迹不熟,自然没办法判断是不是真的借用了杨玉丹的字迹。她不由感叹,这些人可真是不遗余力的陷害,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几封信的内容像是新鲜出炉的,她给杨玉丹描绘了几座城池的舆图,以及说了几座城池的风土人情。
季清看着苏云落莞尔一笑,而后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以季大将军,接下来该如何办呢?”
“倒也不用如何。”季清道,“只要顾太太这段日子不要出门,亦不能传递或接收消息,待本将军将事情查探清楚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处置。”
虽然没有将她关进牢狱,但宅子外面却围了大军,也不能进出,更不能与外面有联系,却是与软禁没有区别。
苏云落点点头:“那辛苦季大将军了。”竟是没有旁的反驳,像是就这样承认了自己的罪名。
季清来的时候还有点忐忑,没想到竟然这般便完成了任务。他来之前做了好久的功课,竟然是没能用上。m.χIùmЬ.CǒM
苏云落看了看半躺在担架上杨玉丹:“那她……”
杨玉丹病得着实不轻。假若没有大夫医治,想来很快便芳魂归天。
季清低头看了两眼杨玉丹,很快做了决定:“既如此,那便留她在这里诊治罢。”
苏云落摇头:“我们这里不能进出,医治她须得延请大夫,大夫进进出出的……”
季清连忙道:“大夫是可以进的,每日进行搜身便可以。”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杨玉丹照旧又被抬了回去。大门关上之前,苏云落朝季清又笑了笑,才拢紧自己的衣袖,慢吞吞地回去了。
大门一关上,季清赶紧抹了一把汗,松了一口气:“女人可真是难对付。”他向来不喜近女子,如今与苏云落这一番对话,生生让他出了不少汗。真是奇怪,之前与那吴阿七说了几日的话,却是没有这般……啊,他不能想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小仵作!虽然他的伤口上方才才撒了小仵作亲自炮制的金创药。
季清的思路从那小仵作到底跑哪里去了转回到宅子前面来。
务必亲自领兵围困这座宅院,却是弘帝下的密旨,他不能不从。虽然这借口拙劣的很。与南洋人通敌,亏他想得出。
弘帝,到底想做什么呢?
苏云落慢吞吞的回了房,才展开李遥的那封信。
信上的内容倒也简单,只说他与她然姑姑想趁着还年轻,正巧走遍国内的大好河山,免得到老的时候再也走不动了。是以便不能留下来陪着她与顾闻白了。至于他们的归期,却是未定。是以她与顾闻白,以后只能自己照料自己了。
苏云落看完,将信纸又折起来,装进信封中。这信的语气写得啰啰嗦嗦,像是李遥的风格。
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李遥却突然走了。这却又是不像他。罢了,李遥因着祖母恩情,自愿拘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如今他要走,她也不能拦着。
更何况,如今汴京城的确不安全。他们二人走了也好。
昨晚李遥与何悠然发生了何事,她只要将人唤来便一清二楚。
但她的信念却是,人与人的缘分深浅,都是天定的。
是以旁人要留要去,她向来不勉强。
况且的的确确有得道高僧替她批过命。来来往往,皆是热闹;来来去去,都是缘深缘浅。
外面的秋风刮得极紧,天色又冷了几分。
这座宅子虽然没有地龙,却是有暖炕。苏云落坐在临窗大炕上,不慌不忙地替自己肚中的孩子做起小衣裳来。她的姿态摆得倒是极足,但女红……
采苹守在一旁,不忍直视:大约她三脚猫的绣工,可能比起东家来,还要好上一些。
临近午时,被士兵围困着的宅子,进了一个大夫。
大夫苦不堪言,不就是来瞧个病人,怎地全身上上下下,还被搜了个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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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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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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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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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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