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寒冷的牢狱中忽而传来一股很好闻的香味,那些本来还因冷得发抖而无法入睡的犯人,纷纷沉沉睡去。
这股味道,很熟悉。是他们做暗卫惯用的迷/香。
平安屏住呼吸,须臾后,看到自己的师傅林庆庆披着玄色的披风,头戴风帽缓缓朝他走过来。
师傅对他向来十分严格,这回他无端被人陷害,师傅想来十分的恨铁不成钢。
这回师傅还愿意救他,平安感激涕零。
林统领缓步走到平安面前,眼皮沉沉地耷拉着:“瘦了。”
平安感动得快哭了。他向来是个感性的男子。但师傅一向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尤其是他们做暗卫的,若是天天感动来感动去,怕是泄露了马脚,是以他向来都是在心中暗暗感动,暗暗伤悲。
虽然那些人都沉沉睡去了,但平安还是唯恐泄露了师傅的行踪,声音放得极低:“师傅,你怎地来了?”他素日里,是很少叫林统领师傅的。因为师傅说过,他与他的关系让旁人知晓,否则旁人会觉得他是假公济私,将他塞进暗卫队来。
平安之所以叫师傅,是觉着万一师傅还需要他做些卧底的工作什么的……
说不定这次,将喻雄昌那牛鼻子老道给一锅端了,他平安,可不就是将功补过了?
平安的眼睛中,含了热切:“师傅……”
林统领自是不舍得平安的。
他虽是个暗卫,却也是个顶天立地有血有肉的男子汉。平安,可是他亲手从遍地横尸中捡回来,而后亲手带大的。他甚至给他起了“平安”的名字,便是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顺遂遂……平安是那么的聪慧,那么的善解人意,还向来将自己的俸禄偷偷塞给他……平安就像是他的亲生骨肉般,甚至比他的亲生骨肉还要好……哼,他的亲生儿子常向他太太告状,说他藏了私房钱呢!平安,他怎地舍得……
可平安不死,他的一家便都会受到牵连。
过了年,已经及笈的女儿便要出阁,嫁给他精心挑选的一户人家。过了清明,儿子的亲事便要过定……他们一家的大好前程,都掌握在平安手上。
林统领的眼睛悄悄地湿润了。
他狠下心来:“平安,你过来一些……我有任务要交待你。”
平安很欢喜,果然,他要将功补过了!
平安欢欢喜喜地凑过去,靠近他尊敬了一生的师傅。
林统领握着匕首的手猛然从袖中伸出,刺向平安。
别了,平安!你原本就不该再苟且在这个世上!
却是一瞬间的事。
一脸忠厚的平安猛然朝后头跃去,俊朗的脸上冷冰冰的:“师傅,你果然要杀我。”
林统领吃了一惊:“平安,你……”
牢狱冷冰冰的,平安的话语也冷冰冰的:“师傅,我是你捡回来的,也是你养大的,你想要我的命,我没有二话。可你还是要替昏君做事,我便不允了。”
“放肆!”林统领紧张地斥道,“官家圣明,你岂可胡言乱语?”
平安凄然一笑:“官家都要杀死我了,我还不能骂他一两句。横竖我全家,早都死在他手下了。或者……”他语气变得又冷又冰,“准确地说,是死在你的手上。”
“既然你都知道了……”林统领语气倒是变得柔和起来,“倒也能死个明明白白。”
“那便受死罢。”
他语气轻柔,动作却是猛烈。
坚固的铜锁被他一刀斩断,而后一脚踢开牢门,飞身扑向平安。
平安的本事是他教的,他自是省得平安的弱点。
若是他狠下心来,平安的命,立等可取。
算盘打得极好,情势却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平安没动,可是他的后头,有人牢牢地将他钳制住。削铁如泥的匕首也被人夺走了。
平安脸上噙了笑,声音缓缓:“师傅,你当年心中不忍,将我偷偷救下,又将我养大,教我一身本事……我本来应该感激你……可,你万万不该,还将我放在那狗皇帝身边替他卖命!”他怒目圆睁,“我的父母若是泉下得知,怕是死不瞑目!”
说着却是滚滚热泪不断地流下来。
他自记事起,便跟在林统领身边,以为能给太子弘效命而为荣。师傅自小便给他洗脑,说他责任重大,年纪小小便是未来帝王的暗卫,是确确实实为朝廷做出巨大贡献的人。
可如今,知道真相的他:“去你//娘的责任重大!”
平安没杀林统领,而是让他代替了自己,留在了牢狱中。
他则跟着苏云落的人走了。
前几日,苏云落差人告诉他,咏春心悦他,听闻他落难,心急得不行了,特地托了她来救他。
咏春也心悦他?平安半忧伤半欢喜。
平安原来心神俱裂,想去皇宫将那狗皇帝给杀了。
可苏云落说,还不到时候。
而且,他瞿氏一门的血案,还没有翻案。她特地托人调查了,瞿氏一门之所以被灭门,不过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他们须得等待一个时机。
平安如今,对苏云落言听计从。
林统领是秘密来的牢狱,按照他的武艺,杀死平安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可如今却被人困在了牢狱内。
林统领动了动脚,绝望地发现那两人用来捆他的,便是削铁如泥的匕首也割不烂的金钢丝。
也就是说,只有等被他迷晕的那些狱卒醒来,他才会被获救。也……太丢脸了。
林统领孤苦伶仃地躺在厚厚的稻草上,听了半个时辰老鼠吱吱喳喳的打架,追逐来追逐去抢食物,终于迎来了一张分外熟悉的面孔。
竟是顾闻白。
秋深夜冷,自从中了寒毒之后,顾闻白往年的五禽戏全都白练了。也是在此刻,他才能深深地体会到苏云落为何冬日里总喜欢穿着裘衣,怀里还要揣着一个手炉。浑身似乎总是捂不暖。
顾闻白心想,若是将此事了了,便与落儿迁到一个温暖的地方去,一年四季如春,用不着穿裘衣。Χiυmъ.cοΜ
是以林统领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顾闻白,心中略略诧异,他不过才进来一个时辰,外头便如此冷了吗?难不成,方才眨眼的功夫,竟是过去很久了?
林统领忐忑:“顾侍郎……”方才擒住他的那两人,明明白白便是顾太太的人,如今顾侍郎是来算账的?但圣上迄今为止,也没有对他做出任何的伤害啊。
顾闻白负手站着,垂眼看他。心中却是想道,也不省得落儿吃了那鳜鱼,有没有好受些。
顾闻白越是不发一语,林统领越忐忑。
顾闻白终于吝惜地看了他一眼:“林统领,你为何在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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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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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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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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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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