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战见过温润如玉的李管事,见过一脸笑意的李管事,便就是没有见过脸冷得像万年冰块的李管事。记得那晚东家被困冰窖,李管事劈头盖脸将他骂了一顿,脸色虽然铁青,但绝没有今晚这般的……唬人。
一向淡泊女人缘的李管事,怀中竟然抱了一个女子。不过,因为他们三人俱是骑马来的,也没有合适的工具将女子护送回去,更不要提还有年幼的蓉蓉与年迈的许婆婆了。
至于大师姐与六师姐……那是高贵不可干粗活的……
小战只得即刻翻身上马,冀夜急奔,从明远镖局驱来一辆宽敞的马车。
眼看一群人都要撤了,李管事望了一眼他:“将唐猎户找到,再将他安然无恙带到镇上去。”
见主人要离去,那三条大狗嘤嘤地叫起来。
李遥瞄一眼那些狗:“以及那些狗一并带到镇上。”
小战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远去,回头望望那三条陌生人以上朋友未满的狗子,差些一口气没噎下去。
一阵寒风扫过,竹林随风晃动,四周漆黑一片,他上哪里去寻那不曾见过面的唐猎户啊!琇書網
续忧郁的小战之后,顾闻白本已经躺下了,忽而有人快步进了房中,一把掀开他的被子:“起来,让让位置。”
幸好他正畅想着与落儿成亲以后的日子,只是闭着眼睛,并未睡去,不然非被吓一跳不可。
不用借着灯光,顾闻白都省得是李遥。这堪折两个园子里,除了李遥,还有哪个人对他这般不客气?
他赶紧披衣下榻趿鞋,满头雾水,忽而见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妪与一个怯生生的女童走进来,一脸茫然。
李遥这是从外头拾了无家可归的妇孺?但也不至于让他这个病人让床罢,这好歹也是他家……
还没有琢磨完,就见李遥抱着一个女子进来了。
紧跟在后头的,是闻讯而来的苏云落。
苏云落还没有歇下,发髻整齐,披着一件裘衣,与顾闻白一样,满脸疑问。
咏春咏梅将屋中所有的灯都点燃了,屋中一时亮堂堂的。
李遥似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小心翼翼的将女子放在榻上。
顾苏二人这才瞧清,那女子的容貌竟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之容。若说那黄三是三月的桃花,那女子便是傲然挺立的牡丹,容不得人有半分的亵渎。
顾闻白是吃了一惊,这李遥从山林里掳了一位下凡的仙子回来?他望向苏云落,却见她的表情若有所思。
李遥拉好被子,又注视了一会何悠然,才起身,与苏云落道:“这位是然然的奶娘许妈妈,年事已高,还请东家好生照料她。蓉蓉,你已识得了。她们二人,便交给你了。”
苏云落便招来咏春咏梅,让她们将隔壁的厢房收拾收拾,将许妈妈与蓉蓉安顿下来。
眼看苏云落要走,顾闻白很委屈,拉着她的衣袖,巴巴地问:“那我住哪儿呀?”这夜深寒重的,总不能让他回原来的宅子去住罢。原来的宅子旧不住人,也没遣人去打扫,怕是蜘蛛网都能将人裹起来了。
折园那边是住满了人的,产后虚弱的简言,看护的卫真,喂奶的乳母。顾闻白觉着自己很委屈。
苏云落也犯了愁。总不能让顾闻白跟着她住罢?她余光看着顾闻白,却见他一脸委屈中带着几分雀跃。哼,想来是在脑中想些有的没的的事。不过,她才不让他如愿。她故意慢慢思索着,想要拖上一拖。
却见顾闻白用袖子掩着嘴鼻,小心翼翼地打了一个喷嚏。而后不安地动了动脚。
无关紧要的人早就被李遥赶出房来,苏云落朝顾闻白的脚上看去,却见他只趿了一双薄底的鞋子,竟是连罗袜都没穿。想来是被李遥赶得急,匆匆忙忙起身的。
如是想着,心中便柔软了几分。
罢,他到底还病着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
顾闻白走进苏云落的房间时,心头欣喜若狂。想当初,他还爬墙过来,只敢窝在窗户下与落儿对话。这不过一眨眼,便能大摇大摆登堂入室了。
屋中摆设与之前无甚区别,只不过花几上摆的花换成了一只春瓶,瓶中插着新发的桃花。暖榻的小几上仍旧摆着一沓书,以及铺着纸砚笔墨。看来方才落儿从堪园回来后,并没有歇下,仍旧在忙着。
不过,房中地下没有装地龙,只燃着一只火盆,夜深寒重,比堪园要冷得多。
落儿向来怕冷,怎地受得了?倘若他早些与落儿成亲便好了,落儿便可以搬到堪园去。不过,如今堪园被李遥霸占了,他一时半会寻不到有地龙的房舍。不过,幸得如今春暖花开,寒冷的日子没有多少日了,他还有许多时间再装一间有地龙的房舍。
苏云落将暖榻上的小几搬走,又铺好裘被,才看向顾闻白:“你今晚便歇在这里罢。”
那落儿便是歇在里头的睡房了。虽然还隔着一道门,但顾闻白在心中早就自动将那道门忽略。他乖乖地脱鞋上榻,老老实实地躺在被子中,一脸等待赞扬地看着苏云落。
春寒料峭,红泥小火炉上炖热汤,佳人在侧,谈天说地。卿卿我我,零嘴儿喂着,管他小楼昨夜又东风。
顾闻白想的,是如此一副美好的画像。
忽而旁侧传来婴孩歇斯底里的哭声,以及乳娘哦哦哄着的声音。
顾闻白:“……”
咏春咏梅端着铜盆进来,双双站在一旁。
苏云落也倦了,将二婢唤进睡房中,厚重的帘子一落,倒是隔绝了里头细小的声音。顾闻白竖直耳朵,听得苏云落低低吩咐二婢:“……你们今晚便留在房中值夜……”
他吁了一口浊气,闭上双眼。
卫重哭得久了,卫真在哄,卫真在与乳娘在说话,顾闻白迷迷糊糊,听得浑浑噩噩。
临睡前只有几个念头:卫英怎地还没有回来……落儿这边也太吵了……那黄盛安的管家到底是不是黄盛福留的后手……他须得好好护着落儿……
夜深寒重,卫英奔波了两个时辰,将名册上的名单核对了五人。
他走回来的时候,在寒风瑟瑟的街头上,再次见到了馄饨姑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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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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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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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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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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