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安何时不时会在没有危险出现,或者前方道路畅通无阻的情况下,毫无征兆变向,绕更远的路。
这是他在避开空间的紊乱节点。
神域废墟的碎片坠落,形成恐怖的地陷,让这里成为所有人谈之色变的绝地。
碎片是不属于下界的“异物”,与这里的规则发生冲突纠缠,空间不正常就是规则混乱的外在表现形式之一。
空间的紊乱,对于安何倒是不难分辨,他一路稳步前行,鼻尖萦绕的药香越来越浓。
忽然,安何止住步伐。
他面前的空间,有一处新的紊乱节点。
安何没有绕开,站定几秒打量着前方,确认这处紊乱节点能直接带他到药草的位置,也是左深言所在的地方,他径直走过去。
绝大部分人察觉不出来的,空间传送带来的感知错位感,从安何身上淡淡掠过。
安何走几步,周边环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腐烂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夹杂着近在咫尺的好闻药香。两种相反的味道互相格格不入,又奇异地融合一起。
啪嗒。
安何踩到浓稠粘腻的地面,鞋子缓缓下陷。
四周是广阔的黑褐色泥潭,表面不停冒出泡泡,然后砰的炸开,升起一缕烟雾状的腐蚀性气体,安何陷进泥潭的鞋底滋滋作响,正在被腐蚀着。
安何也不着急,转动视线寻找左深言的踪迹,很快发现深陷泥潭的左深言。
左深言整个人几乎被泥潭吞没,仅剩鼻子以上的部位还在外面,黑色的双眼看到安何,流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
安何的行李箱留在皇宫,长剑随身携带。
他拔出半截剑刃,巨大弯月般的剑气激射出去,横冲直撞攻击泥潭,掀起泥水组成的澎湃浪潮。
左深言受到的束缚减弱许多,他立刻从泥潭脱身,浮上半空。
他全身沾满污垢,衣饰被腐蚀得残缺不全,黏成一团的黑发往下滴着泥水,看起来颇为狼狈,与安何初见他的样子截然不同。
安何轰开泥潭掀起的大量泥点,如大雨倾盆般砸落下来,都被安何周身围绕的无形细微剑气挡开。
剑气凝成实质,跨越泥潭,形成一道通往左深言的桥梁。
安何走上桥梁,来到左深言面前。
左深言注视着泥潭深处生长着的,不染淤泥的珍稀药草,安何问:“你冒着生命危险,不就是为了前方的药草,怎么不去摘?”
“当心。”左深言没问他为什么过来,目前不是考虑这类事的时候,“这片泥潭是活的,先前我就是被泥潭从半空抓下去的。”
安何明白:“泥潭本质是一头元素怪物。”
泥潭不停涌动,要凝聚成什么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
左深言全身浓稠的泥水,仿佛化作无数只手,拉扯着左深言往下拖拽。
被泥潭消耗了大量力量,左深言状态不佳,脸上沾染的黑褐泥水,更衬得他脸色苍白。
站在半空的左深言身形不稳,摇摇欲坠,却没主动站上剑气桥梁,因为他与安何不熟,甚至发生过不快,安何也没邀请他待在桥梁。
安何为世家公子礼仪方面的这种坚持感到无奈,他伸出手,示意左深言站过来。
左深言垂眸瞥了眼自己的手,满是肮脏的泥,看不出原本肤色。
他没有握住安何伸来的手,沉默着上前几步,来到剑气桥梁上面。
左深言说:“多谢。”
安何问:“我救你的恩情,值不值几朵双色元素花?”
左深言微怔,不懂安何的意思。
不过,这个问题没有其他答案,左深言直接回答:“当然值得。”
安何完整抽出剑刃,手腕翻转让剑尖朝下,往桥上一插。
组成桥梁的剑气不断发出嗡嗡颤鸣,快速积蓄着令人感到刺眼的锋锐光芒。
紧接着,陆续积蓄完力量的剑气脱离桥梁,以看不出间隙的密集程度,接连斩向下面的泥潭,持续打断元素怪物的成型。
桥梁的剑气减少后,刺入桥梁的剑尖又补充了新的剑气。
泥潭被搅得一团混乱,漫天飞溅的泥点接近不了桥梁,就被剑气桥梁的余威绞碎,这幕场景映入左深言微缩的瞳孔。
听过代亚以及水映的评价,他以为自己不会再低估安何,若非樊音坚持,他根本不想让安何这样的不明人士住在皇宫。
结果,安何的实力依然超出了他的预想。
这么强的剑者,怎么从未听过传闻?
左深言的视线,不期然落在安何的口罩上。
也许,这位剑者以前确实很有名,中间发生了什么,导致现今隐姓埋名。
剑气桥梁往前延伸,来到泥潭深处的药草前。
安何对泥潭动手期间,一直有意控制着,没波及这株药草。
将竖直刺进桥梁的长剑留在原地,安何走过去,随意弯腰采摘起药草。
左深言跟在后面,下意识张了张口,正在思考要用什么向安何换取药草,却看到安何把药草扔给了他。
“我不需要。”安何说。
药草呈抛物线飞向左深言,在左深言视野中不停放大,左深言连忙接住,小心捧在手里。
“先生不需要,不代表我能白白拿走。”左深言用上了敬语,“回去后,我会支付与药草同等价值的物品。”
“随你。”安何无所谓道。
药草是安何拿到的,左深言的教养让他觉得,有必要对安何告知药草的用途:“这种药草对我母亲的病症有帮助。”
重病缠身的,原来是左深言的母亲。
这株药草不能治愈他的母亲,只是对病情有帮助,看来左深言母亲的病不是一般严重。
“这种药草是天坑的特产。”
“药草的成熟期不定,而且成熟后两三个小时内不被采摘下来进行保存,就会自动枯萎。我没想到今天刚好撞上药草成熟,水映大人不让我离开天坑,我也没有多余时间找外面的人帮忙,只能冒一次险。”
安何问:“天坑空间紊乱,你是怎样短时间到达目的地,没有迷路的?”
“天坑的空间紊乱,有规律可循。”左深言毫无保留地解释,“你可以想象,这里的空间是由一块块积木组成,所有积木每过一段时间会组合成不同形状,据我们粗略统计,大概有二十五到三十种组合方式,四大家族联合皇室破解了其中五种。”
“我过来时,空间积木的组合,正是我知晓的五种方式之一,所以我是有些把握的。”
安何说:“你很幸运。”
“的确。”左深言低声说着,泥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缓缓流到下颚。
撞上药草成熟期,顺利找到药草生长的位置。
遇到危险,也有安何救了他。
剑气重击泥潭的闷响,以及泥水掀起飞溅的声音连绵不绝,安何笑了笑:“剩下的话等出去再说吧。”
这里的确不适合聊天。
剑气桥梁铺往泥潭范围以外,安何顺路取出刺进桥梁的长剑,插回剑鞘,带着左深言一起离开。
泥潭的元素怪物,清楚自己不是安何的对手,不再有攻击安何的意图。
但是,依旧有许多泥水朝安何的方向涌去。
天坑与元素主神有关。
坑底的元素怪物,都来自于祂的力量。
而元素主神的力量,对安何产生了稀薄的熟悉感。
祂最疼爱的孩子,最中意的造物。
也是给元素主神留下最深印象的生命。
一团软泥延伸向安何的背影,逐渐变化出手掌的形状,却被剑气桥梁挡住。
泥土组成的手掌被剑气绞碎,散落下去。
安何头也不回,离开了泥潭。
安何与左深言没离开泥潭范围太远,暂时找个安全的空地休整。
左深言去水边整理自己狼狈的仪表。
安何则换了双鞋。
他的行李箱没带,不过身上还有件小型空间储存装置,与光脑一起挂在手腕上,里面放有一套备用衣物。
安何只是鞋子脏了,鞋底被腐蚀得有点坑坑洼洼,而左深言的所有衣物都得换,还要清洗下身体。
不把自己彻底拾掇干净,左深言是不会允许自己重新出现在人前的。
等待左深言期间,安何出于好奇去周边地带逛了逛。
左深言回来,看到安何不在原地,心里一慌,握紧短剑立刻就要去找。
还没走出围绕空地的灌木丛,他迎面撞见返回的安何。
安何姿态闲适,手里还拿着颗饱满的野果。
“害你担心了?”看到左深言的表情,安何说,“我就是去附近转了转。”
左深言呼出口气:“天坑处处杀机,尽量不要乱走。”
安何把手里的野果扔向他,“给你的。”
左深言条件反射接住,然后抿了抿唇:“我不用了。”
“不吃就还给我吧。”安何与他擦肩而过,真把野果从他手里取走了。
左深言盯了空空如也的掌心两秒。
他放下手,走在安何后面,一起返回先前的安全空地。
安何一直拿着野果没有吃,左深言问:“你不吃么?”
“你是不是又忘记我的口罩了?”安何无奈反问。
左深言说:“你可以找个地方独自吃,我不看就是。”
“不用,我回来的路上吃过了。”安何抛了抛手里的野果,“这颗野果本来就是当做礼物的,你不要的话,就送给别的对象好了。”
送给毛毛。
安何记得毛毛会吃水果,它很多种类的食物都吃。
左深言问:“送给谁?”
安何脚步微顿,疑惑看向他:“你的问题变多了。”
还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左深言默了默。
脱离元素怪物的控制范围,左深言身上的泥水好清理很多,他换了套偏休闲的单薄衣物,衣袖微微挽起露出腕部,尚未干透的黑发重新束好马尾,搭在肩膀上。
不再像中世纪的吸血鬼猎人,有了落难贵公子的样子。
若非左深言身上还带着淡淡湿意,完全想不到,他不久前还满身脏污,狼狈得彻头彻尾。
安何说:“你不会有洁癖吧。”
左深言承认:“稍微有点。”
安何开玩笑道:“看来,以后跟你相处得注意点。比如,不能送你没洗干净的果子?”
“没有注意的必要。”左深言说:“我不是严重洁癖。”
话题转变,左深言却还思考着安何先前的话。
他确实问出了几个本不该有的无意义问题。
大概是安何太不按套路出牌,他很少见到这样的人。
而且关于安何的谜团众多,容易引发人的探究心理。
他有点理解新星对于安何真面目的执着了。
不过,与安何相处起来,倒是莫名的轻松。
……
与此同时。
左深言的好感值1
刚上完皇室导师的课程,正要去准备生日宴会相关事宜的樊音,听到系统的这句通知,身体猛然僵住。
“这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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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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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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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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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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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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